宋斐摇：“这倒不是什么难事，或许鲜卑人军中恰有极熟悉地形的向导，也未可知。”

“智者麾下，不养蠢人。”门僮颔首应答，躬施一礼，恭恭敬敬将宋斐引府中。

柳摇知他一向守礼，抿嘴轻笑了一声，不再他，低下自顾自翻阅手中战报，越往后看眉便蹙得越，喃喃自语：“若如信上所言，外诸今年的收成并不差；看来慕容氏此番南下并非为掠夺财货，而是想侵占我中原州郡。可是——”

柳摇了：“我正是这个意思。”

“燕赵多慷慨悲歌之士，难无人愿为那枉死的董府君一回荆轲么……”

宋斐解释：“他是慕容酋帅慕容晔之。十几年前慕容晔与其他落火并，为向朝廷借兵，将长慕容靖留在洛中为质。慕容这十几年来都还算老实，偶尔与边地汉民有些纠纷，终究没有酿成大祸患。不过五年前慕容靖曾突然兵袭击渔郡，渔太守力战而死。当时朝廷尚自难保，对此也无能为力。”

“鲜卑……慕容……”柳摇上半几乎贴在地图上，中反复低声念叨这几个字，忽然抬起问，“这个慕容靖是什么来？我怎不知朔北何时冒了这号人。”

——若非众人皆知柳摇得大将军眷顾，不与他争抢，这么好的地段万万不到他区区一介公府幕僚。

那唤作棘的门僮便应声退下。

一阵微风拂过，架上烛火摇晃了两下，发极轻微的一声“噼啪”燃响，屋内灯光忽地暗下来几分。

“对了，当时遇害的渔太守，好像正是董司农的族弟。”

门僮领着他径直穿过前堂转了里屋。门帘一掀，正见柳摇慵懒无状地斜倚在靠枕上，一手托着腮，一手捧着卷竹简，眉低垂，双眸半阖，一副昏昏睡的模样。抬看清来人后也并不起招待，只略微挪了挪上，换个更舒服的姿势继续躺着，轻轻挥动手中竹简朝宋斐招呼：“文泽随便坐，不必讲究那些虚礼。棘下去备茶。”

这新修的院舍说是“府邸”，其实与一般民宅没什么两样，劣简陋，狭小局促，屋上连瓦片都没几粒，大多以白茅覆盖；地面砖石也铺得坑洼不平。唯独堂前影华固，颇为可观，与周遭环境格格不，一看便晓得是上一任结庐于此的达官显贵遗留下来的。

他将视线牢牢钉在幽州北那片区域上，目光沉：“怀朔、玄兔二郡虽说难守，却也不至于数日间全境沦陷。况且据我所知，此二地与朔北草原界之有一大片沼泽，下正值雨季，秋霖潦，应当颇难行军。”

后忽然探一只手扯着他的衣袖将他到了床榻上：“坐这儿就好。”

宋斐拿他没办法，只得在他边坐下，因自知此举不合规矩，局促得浑难受，几乎连手脚都不知该如何摆放。所幸棘颇有，及时带了张方榻来，他便如蒙大赦一般起过去坐好。

“唔，好像确有那么回事。”柳摇一手托着下颔，低垂着若有所思。

宋斐无奈地摇着笑了笑，走到他前将战报他手中：“先看看这个吧。”转正找地方落座，却尴尬地发现屋中并未摆放客座。

他一骨碌从榻上坐起来，走到书架边上翻找一卷半人的舆图，半蹲下将它放在地上铺展开，伸拇指和指在舆图中心和右上角之间来回比划。

“我也觉得有些蹊跷，”宋斐盯着那张地图，皱眉，“青州与幽州之间的路程相比洛都近了不少，主公此前恰好在青州用兵，接到战报后即刻挥师北上，对慕容氏极为不利。若他早有野心，何不趁主公在京之时起事？”

莞尔笑赞：“好个机灵的小郎君。”

柳摇站起来伸了伸腰背，走上前剪去那些层层叠叠的灯。当羸弱烛火挣开上灰烬的束缚雀跃着重新亮起来的那一刹，柳摇有如拨云见日，心忽生一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