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天越来越暗，慕容靖不得不开始面对一个令人沮丧的事实。

此外更有长年镇守西州的骁将拥兵自重、隔岸观火，不知什么时候就会从背后给这个摇摇坠的朝廷以致命一击。

慕容靖骑着在荒寂无人的林中兜兜转转，上空黑压压的云抱着团从四方你追我赶地挤过来；脚下是半人的冷木和枯黄草丛，时不时就得持剑下劈砍长势过于旺盛的荆棘开路，以免划伤腹。

他迷路了。

然而他很快就发现自己兴得早了。

他假作追逐一獐鹿，暗中不停将箭枝故意偏，驱赶着它往密林逃跑，不一会便轻松甩掉了后的侍从。

而这个庞大而脆弱的帝国的实际持有者——中原的天，正每天变着法地卖官、征税、敛财，预备给人满为患的后再添上一座华舒适的殿，全然不顾自己脚下已是饿殍累累。

变成父亲的弃——草原上的勇士们不需要这样无能的领袖。

事情竟发展得如此顺利，慕容靖心中一阵雀跃，当即打上前，一溜烟钻了峡谷之中。

此山并不耸，而林木茂盛葱郁，多是些苍松翠柏，临霜雪而不坠，仿佛一领繁密而厚重的裘衣覆在山之上。

这样一来，想要逃洛都只需在路线上稍费一番功夫。

这正合了慕容靖的心意。

时值穷冬，山坡上却仍有不少樵夫猎着寒风穿梭在林间卖力劳作，慕容靖拍从他们边掠过，径直往山林驰去。

几人只得冒险往丛林更走去。

晃了小半日，他终于在一冷幽邃的峡谷旁找到了传言中那棵足有五人合围之的大梧桐树。

恰好数日前，他假借上街采买越冬资的机会，从一个老猎中打听到了一条极隐蔽的狭窄山路，只要穿过那条路，便可省去关隘所需的烦琐盘查，径直通到洛都城外。

一行人佩鞬擎苍，纵越过人烟寥落的街坊，很快来到了城南的山脚下。

朝廷被各地的兵变、民折腾得焦烂额，人手不比先前宽裕，因此也再难分力去看顾这些用不大的蛮夷质。

吴荣等一侍从跟了上去。

若是放在以前，质想要避开朝廷的线神不知鬼不觉地逃离京师几乎可以说是天方夜谭。然而近些年的中原很是不太平，暴风、地震、雨雹、旱蝗接踵而至，田里的粮几乎绝了收；除去天灾频仍，还有人祸迭至——各地原是用于赈灾救荒的平籴仓大多已被豪们据为己有；这些人家境本就富余，大灾当前却不思济民纾难，甚至连租税都不肯稍稍减免，反而要囤积居奇，大发不义之财。被至绝境的百姓们忍无可忍，已经在不少州郡竖起了反抗苛政的大旗。

他今日外行猎，目的就是要去城南山中找到那条路。

神骏的儿驮着主人在莽莽山林间像只无苍蝇似的转了又转，却一次又一次地带他绕回原地，总也找不到离开的。

这山中此前常有猛虎没扑咬行人，到了后来便鲜少有人再敢山狩猎，久而久之渐渐成了座荒山。可下遍地饥馑，人们两害相权取其轻，在活活饿死和着被猛兽咬死的风险抢吃的之间选择了后者。短短几月间，山林外围地界上的野兽已被捕殆尽，莫说野兔，连麻雀都没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