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家时梅荀在外地，叫了搬家公司，把他们住了多年的租房里的东西一块纸片不落地带过来了。这些杂还没拆箱，全堆在客厅里，看到这堆熟悉的旧，许裕园在新房里的茫然和局促才消散了。

许裕园说增加销量的话，应该找真正的大明星。

他一直努力向学，只因为成绩可以带来某虚荣，而营造自我存在的价值。每一次，他来到一个新的学校，走一个新的班级里，他就可以确定：“我是这群人中最优秀的一个。几年后，我会把所有人都甩在后。”

梅荀的助理来接机，开车把他送回梅荀新买的房里。一路上，他看见商城上的幅海报，看见广告灯箱里的人脸，这才受到梅荀有多红。

一个陌生的号码打来，他手一抖就了发送。

去之前他怕自己会添，曹萱倒是一也不客气：“不指望你嘛，前台招呼一下客人，最多端盘。”她说：“再说了，现在的小姑娘都喜你这可可的，往门站站给我增加销量也好。”

于是他就这样，小时候是颇有名的“别人家的小孩”，毫无悬念地上市一中，然后读最好的大学，然后国留学。

学校地偏僻，去一趟超市和电影院要开很久的车，不像在国内，走门去四都是闹闹的。他不去留学生的社圈，当然也全无此意，于是他的每一天都辗转于实验室、教室、办公室、租房之间，周而复始，一成不变。

“你好，请问是许先生吗？我是梅荀的助理张铃，你现在方便来一趟x大附属三院吗？”

总之的总之，他觉自己如同被放到边远的荒地，远离生活的心。

圣诞节假期的时候，他拒绝了实验室的组员的游邀请，买机票回国。

许裕园又先后约了一些朋友见面，有大学室友，大学社团的朋友，还有他在创业公司认识的人。最让他惊讶的是，当初拉他合伙创业的邱正凯，现在到制内工作去了，而当初坐他对桌的女同事，也辞职考上了研究生，其他的同事大多转行。许裕园想不，如果自己当年留下来会是什么光景。

许裕园：“……不行。”

许裕园了几天的时间收拾新房，又添置了很多家和生活用品，总算把这里得像个家。久不回国，他很渴望与人接，在屋里坐不住，先去母亲家里住了几天，回来又去曹萱开的甜品屋帮忙。

小时候如果有人问许裕园，读书为了什么啊？他一定会说：“为了考第一名。”考第一名为了什么啊？他就答不了。外公外婆的原话是“你好好读书，别的不用”，好像也没指望过他学有所成后，人地挣大钱什么的——老人们不缺钱，况且也没有这么长寿去享孙的福。

后来他想，也许可以买在离自己的母校近一的地方——有机会的话，他还是希望回母校混饭吃的。后来他又想，还是算了，要拿下这个博士学位，至短也要五六年时间，他才第一年呢，毕业回国是猴年月的事，中间的不确定因素太多了。

圣诞节那一天，他发去一条信息：“你要让我一个人过圣诞节吗？”

梅荀买房的时候还问过许裕园喜什么环境、什么房型。许裕园对这些没有太大概念，也说不什么来。

这觉就好像他在爬一个梯，他爬得又快又稳，把很多人都甩在后面，为此获得了很多成就，可是他爬得很以后，才发现上面没有自己想要的。

估计也就换个地方打工吧。当年梅荀为他的决定是对的，他除了读书，别的真的不行。可是读书读到这份上，好像也没有特别大意思了。

—学业压力更大了，毕业遥遥无期，生活圈一成不变。梅荀也比过去的任何一年都忙，整个秋季学期许裕园只见过他一面。

17岁以前，他的生活很无趣，记忆大量雷同，回想起来是灰蒙蒙的一片。17岁以后一切开始鲜活起来，母亲，妹妹，恋人，都给他带来过快乐和安。大学四年可以用“幸福”这个词来形容。可是国以后，好像又回到最开的混沌状态了。

曹萱：“你别说了，我求了他很久，他就是不答应！要不你帮我枕边风？”

他自问过：他知识吗，他喜求索吗，他渴望把学识变现为金钱名利吗？都不。他对自己的专业领域谈不上喜或讨厌，换一行也能同样学好；他不，没什么兴趣好，也没什么社需求。

房虽然装修好了，家也基本齐全，但是完全没有生活气息，厨房空空如也，冰箱里只有矿泉，只有主卧的大床有人睡过的痕迹——可见梅荀完全把这儿当成宾馆。

半个小时后，没人回复。许裕园又编辑了一条：“同学约我明年暑假去旅行。”他添上几个字：“我还没答应。”他把一整行都删除了，重新打字：“朋友约我圣诞节后去旅行。”他又删除了，这次打：“导师喊我过完圣诞立刻回去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