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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贵胄的出身,但观其一生起落遭逢,从青云万里的天之骄子沦落到今日只知醉月评花的酒徒,与宁王何其肖似?又想:若大哥当初没有被皇帝打发到华山来,是否也就不会与我相识?如此落差,于他,是毋庸置议的厄运;于我,却是天缘奇遇。可见从来都是“良缘由夙缔,佳偶自天成”,人生万事祸福相依,非力所为,乃天意——我与他倒是天命注定的。
琴仙见他换完衣服站着不动,兀自对月出神,便走过来用手肘杵他一下,暧声道:“才出来不到一盏茶工夫,就矗在这儿想情郎,这么出神?”
祁进回神,尚有几分迷糊:“啊?”
“此事须怪不得你。娼家传言姬台首‘器宇不凡’,想必在家中妹妹一刻钟不离他,唇不离腮、如胶似漆,倒也是人之常情……”
“没、没有的事!凌雪阁不养闲人,爹爹日理万机,可没什么时间陪我。”
尽管满嘴辩解,祁进却想到姬别情不论再忙,总也要抽时间往华山来,于是便有几分心虚。
“小丫头净会作张作致,平日不知怎么缠着他‘锦帐春宵恋不休’呢,害羞什么呀?妹妹,你悄悄告诉我们,台首究竟……怎么样?”
“他……还好吧。”
“只是‘还好’?”瑶卿兄弟二人红了脸,惊讶地笑个不停,“天啊,我们都要对你刮目相看了!”
直面两个俐齿伶牙的伶儿,祁进苦于拙口钝腮,不知如何答话是好,愈发窘迫难当——天地良心,我与姬大哥清清白白,从未有逾礼之举,他的什么“器”我都没见过呀!回想起当日在思过崖竹林中撞破凌雪阁弟子与流莺秘会,姬别情的谑语犹在耳畔,祁进心头骤乱,以微凉的手背仓促盖住面颊,试图从滚热脑海中唤回一丝清明。
“我长这么大也没见过别人的,怎么比较呀……”
瑶卿一愣:“倒也在理。”
琴仙则亲热地握住他手,神秘兮兮地开口:“你知道王爷怎么说他么?台首刚从西域回来的时候,友人们到金粉巷为他接风洗尘,叫来了个挂牌不久的清妓。那女子妍姿艳质、温柔可人,台首有意长久做她,就花了钱亲自给她梳拢。当夜只听房中啼哭不休……”
“发生什么事了?”
“还能是什么事呢?王爷说,台首的体格‘非比寻常’,姑娘家头一遭行房,竟体力不支昏了过去;掌班娘子急得连声告饶,台首彼时也坏了兴致,随便喊来个侍卫替过自己,撂下银子就走了。不过,他倒也大度,非但没有为难人家,反而时常照拂她生意,那女子本是长袖善舞之人,又逐渐借着台首的东风,如今芳名正炽呢。”
祁进顿生一种微妙的预感:“那女子……姓殷?”
“妹妹认识她?正是缥缈亭的雪竺姑娘呢。”
又是她。
大半个时辰前,湖岸楼台上殷雪竺贸然造访,之后的一幕幕从眼前飞快闪现:她的眉眼,她的唇鼻,她的发梢,她的一颦一笑,她轻移皓腕时空气中弥散的脂粉香气,娇笑时红唇间露出的一排齐整贝齿,走动时发簪上细碎的轻响银铃……她无比熟练地坐到姬别情身旁,因为那个位置向来默认归属于她;姬别情的肢体语言看不出一丝不耐,他甚至是愉悦的,那种随常男人见到美貌的女人时油然而生的愉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