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殿下怎么在这？”她问。

娘、亲……两个字对她来说似乎很陌生又遥远，在她的边打了个转，终究没能说。

周瑜的手中还拿着茶盏，示意她接下。他说话没有什么起伏，嗓音清冷却也温，如转舒缓的琴音。

“哪里不对劲？现在这样不好吗？”周瑜了，“你是江东士族家的女公，生活无忧无虑。你是觉得不如意吗？”

“这次我不是‘殿下’，唤我公瑾就好。”周瑜说。

不知为何，她也同时受到了某心悸，仿佛整个心被绞住，那彻骨的哀伤。

又是梦吗？她最近总是在梦，像是怎么也睡不醒，不断地掉一个又一个梦境当中。可腕上的灼伤很烈，钻心的疼痛不似有假。那，先前的事情是梦？她为何会那样奇诡的梦呢。

原来如此。她从案边起，看向院落。满院荼蘼，如火又如雪。

有人！

“哎哟我的心肝，你这是困秋乏，困傻了吗？”妇人凑上前来，了她的脸，“这是你自己家。快喊我娘亲！”

也不对……“阿香”好像不是那样的人……她张几次，终于落下一句：“夫人，你只有一个女儿？”说完，她绞尽脑回忆了一下。四个……至少有三个吧？无论如何，也不会只有一个女儿。她记得是这样的。

不知是何的卧室，床榻很柔，但却很陌生。她环视四周，在黑夜中发现一丛一动也不动的黑影。

是吗？这是她的娘亲？

半晌，她愣愣地问：“……我在哪？”

不对呀，不是这样的！她有急。

守在边上的侍女赶忙带着药盒上前，接过她得通红的手，抱怨：“女公真是的，怎么一惊一乍，把茶炉打翻了？”

她努力想要回忆起那些模糊的场景，脑海内似翻江倒海，剧烈的眩扑面而来。翻涌的恶心漫上心，她忍不住推开吴夫人，跪在廊上狼狈地吐了起来。

其实她没有太明白自己为何会梦。每一个梦看似平静无波的日常下都令她惴惴不安，像是路过谒舍歇脚的旅者，枕于帛却不得安寝。

“心肝，你可是拿我打趣了。我要是那么多孩就好了！”可是吴夫人并未将她的话当真，只是揽住了她的肩膀，像是听到了很有意思的玩笑，大笑着搂了她。又似乎被她取悦到了，惋惜地叹气：“可惜啊，我女缘浅薄……”

是这样吗？她怎么记得……她记得什么来着？记忆变得好模糊，到了嘴边的话总是难以说来。

她认得他，这是广陵王——周瑜。

“我呢，就这一个女儿，总盼着她有玩伴。”吴夫人说。

他的神也逐渐暗淡下去。

她失措地掩面，但是那双手……

闻言，众人呆了呆，都望向她。片刻后，哄堂大笑。

“吴夫人，你别逗她了。”似乎是见她真的有意称呼，侍女笑着打了岔，“女公，我们在孙府，是来客的。”

“如果梦是个梦，为什么要醒来？”他问，“不断在一个又一个梦里生活，远离谋、世、注定的命运，难不好吗？”

她怔怔地看着这群在边忙碌的人，还有些茫然。她方才不是还在街上么？

那双原本十指不沾、养尊优的手，变得粝、斑驳。伤痕浮现在手指上，还带着目的血迹，好像经历了某惨烈的搏斗。

“在张望什么？哈，我知了，”吴夫人见她再次愣住，笑，“你是在等阿香回来吧？”语罢，她唤来事，令人去纺室促那位“阿香”。她好像是认识那位“阿香”的，一个名字几乎已经到嘴边了，却无论如何都说不。吴夫人亲密地搂着她，将她带到回廊上。

“……你还不明白。因为你不记得了，如果不逃一个又一个梦境，你的结局会是什么……”

眩越来越重，沉得再也抬不起来……

月黯淡，周瑜的神容晦暗不清。

“……我说不来，只觉得像是在梦，但是没法醒来。”她茫然地摇了摇。

“它再如何好，也只是梦。梦是虚假的，人不该活在虚假之中。”

她吓得险些坐起，被一只手轻轻住肩膀，半制着躺了回去。

“是我，别怕。”黑影开了，是清冷的男声。

周瑜听到她的称谓，睛微微睁大，短暂思考了片刻。然后，他递了一碗安神药茶过来。

再醒来时，已是夜。

明明在她的记忆当中，孙府……孙府至少应当……

“药快冷了，喝下它，好好睡一觉吧。”周瑜柔声，推了推她手中的药碗。

“但阿香很文静，总是待在纺室，不好意思来。”吴夫人继续说。

这次？听到他的用词，她意识到，周瑜似乎也是和自己一样梦的人。她像是突然找到了发，抓住周瑜的衣袖，自言自语一般轻声说：“我觉得不对劲，这个地方不对劲！我从前好像不是这样的，我是说……我可能不是现在的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