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王离幕府会商战法时，章邯审慎地提，九原军与刑徒军换位而战。赵军被围而楚军北上，秦军必然面临里外夹击，若再加上纷纷赶来助势的另外四支诸侯军，则秦军数量显然少于整个敌军。秦军的原本格局是：章邯军在南包围鹿城池，王离军在北堵截城外赵军营垒；项羽军汹汹北上，担负截杀的秦军便是章邯军。章邯估量这是一场恶战，对刑徒军的战力第一次有了重的忧虑，反复思忖，章邯才提了换位方略：以王离的九原军对阵项羽军，以刑徒军应对鹿城以及陈余军并其余诸侯军。章邯的理由是：项羽军与王离军兵力不相上下，战力大也不相上下，只要得住几阵，战局便会变化；刑徒军兵力二十余万，虽不若三方敌军总兵力多，然此三方军大多乌合成军，战力不能与项楚军相比；果然开战，章邯军将一力先行击溃这三支弱旅，而后立即策应王离主力军。

，然在战法实施上却力主慎重一战，不若王离等十足自信。定陶大战之后，章邯曾听到被俘获的楚军司说过项梁自杀前的叹息：“惜乎！我家项羽若在，安得此败哉！”当时，章邯很是一阵哈哈大笑：“一勇之力决存亡之，未尝闻也！项梁不败，安有兵家天理哉！”刑徒军与九原军，虽都未与这个项羽及其江东弟兵在战场相遇过，章邯对项羽的酷暴威勐却早已耳熟能详了。项羽转战中原，屡屡袭击郡县城池，多次屠城杀戮，可谓恶名昭着的一尊凶神。从心底说，章邯对唯知打仗杀戮的凶徒将军，历来是蔑视的。此等以个人战力为基，轻慢兵家群战，又对兵法极是荒疏的人，最不经战阵周旋，素为名将大忌。当年吴起统兵打仗，司将剑捧到吴起面前，却被吴起抛到了地上。吴起说，大将之位在金鼓令旗，不在拼杀之功。后来的《吴兵法·论将》更云：“凡人论将，常观于勇。勇之于将，乃数份之一耳！夫勇者必轻合，轻合而不知利，未可也！”若在名将林立的战国之世，项羽充其量只能算是个末将军而已。即或纯然以战力论，这轻慢兵家合众结阵的“轻合”之将，勇力是极其有限的。若是当年的秦军锐士摆开大阵，项羽的个人拼杀力与丁儿江东弟兵，充其量只是山岳之与一抷黄土，狂涛之与一叶小舟。章邯可以十足自信地说，仅仅是他的弓弩营列开阵势，片刻便可击杀项羽军大半数军，剩余之数则会迅速被秦军大阵吞没。历经百余年锤炼，秦军锐士已经完全杜绝了徒逞个人血气之勇的战场恶习，尊崇群的“重合”之人人理会，但上战场，总是结阵而战。没有人会将项羽此等手持一柄大铁矛的个人冲撞如何放在心上，既不会畏惧，也不会轻慢，只决然让你几个回合倒地便是。

“粮草囤积在棘原一仓，虽非满仓，撑持此战料无大事。”章邯指着地图，“仍以

惜乎时移势易，面对一原本不难搏杀的勐兽，猎手如今却分外艰难了。

“好！我九原军与项羽军见个低！”王离一拳砸桉，慨然，“老将军母忧，秦军主力虽多有困窘，战心斗志也大不如前，然今日国难之时，定然拼死血战！”

当然，章邯也听说过项羽的传闻：惜士卒，会为负伤士卒的惨相泪不已，故得士卒之心；惜战，每日必亲自打理自己心的神骓；先士卒，每战必亲自冲锋陷阵；天赋异禀，力奇大如孟贲乌获；秉暴烈而又耳极，决断大事常常摇摆不定；怜惜自己心的女，几次要将一个叫虞姬的女带军中，被老范增生生阻拦，于是项羽便常常赶回彭城，为这个女唱歌，与这个女盘桓……凡此等等，在章邯心中渐渐积成了一个混杂不明而又极为狰狞可怖的项羽，一面是杀人如麻屠城如，一面是唏嘘柔婆婆妈妈，当真一个不可思议之怪也！

“此战要害，在战胜项羽所。”末了章邯重申一句。

“老夫之见，你我两，得换了战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