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得封号的明嫔从御书房来，转过一片颀长葱郁的竹。她得了封号，算是正经嫔位小主了，坐上了冯唐在院墙外备的四人抬的舆。那舆舒适整洁，是绣了菱纹的缎制的座儿，坐上后整个人能陷椅里。明嫔落座，人唱起，便被四个内侍抬上，四平八稳地送回栖云轩。一路灿烂光，清晰盛景，一路惯看桃李芳华，兰杏争艳。舆徐徐，每至一新，便有内侍唱“明嫔小主到——”，而周围内侍娥纷纷屈膝行礼。正是三月，草长莺飞，温光明。

“病了？”慕北易拉她起来，面有惑，“不是了禁足，怎还病了。”

枕摆摆手：“起来，今日都有赏钱。”便吩咐，“玉兰去折几枝苞来瓶，将节庆时赏下来的武夷乌龙茶拿来。桃、梨你二人将西阁的帐换成浅纱杏红的，把窗打开，正当余晖那几扇。小喜、小豆去膳房传，要一份儿鸳鸯锅，锅底必得是吊过的鲜鱼汤，嘱咐是陛下晚上要来用的。菜不必那些繁繁杂杂的二十四样，记住了红案要刀薄片的鲜羊、虾糜、去骨的掌足矣。白案备着茭白、香菇、时令青菜。”又想了想，“再炖一个清的银耳羹，不必多么甜腻，要的是清。再备个果洗净。苏白……”

慕北易敛眉：“怎的？”

苏白应是。

慕北易。枕代了苏白，又来给慕北易磨墨。

“陛下……”枕不得不认，她此刻心才落地，“嫔妾谢恩。”

如嫔妾这会儿差女回去准备？”

“如今婉仪位上，有珍婉仪与连婉仪。”枕一拜，“珍婉仪是祺淑妃娘娘的庶妹妹，又最得陛下圣心的。连婉仪诞育大皇，是于祖宗息有功的嫔御。于礼于情，嫔妾都不上婉仪之位。何况……”便心思一转，“熙嫔柳是安南都护的嫡女，如今还病着。嫔妾若此时越在柳上，岂不是让病中多思吗？”

慕北易便了气，轻抚她鬓边绢：“你既与熙嫔情，朕也要赏你二人平起平坐才好。你名字里也有个字，安枕。听着便让人觉得温光明。”便拨手让她去，“明嫔回去备膳罢。”

“嫔妾不敢。”枕还没坐，直直拜下去，“并非嫔妾客气推诿，实在是当真不敢。”

舆落在栖云轩外，门跪着玉兰、桃、梨与小喜、小豆。数人面带喜，叩首请安：“叩见明嫔小主。”

枕乖巧去捉他的衣袖：“若有知音见采，不辞遍唱。”

慕北易笔沁了墨，圈在纸上，说：“今日从皇贵妃那儿来，见你站在光之下，浑如镀金了一般。往前倒没刻意品味，这时细想发觉衬得上清艳明媚几个字。朕琢磨着，泰安锦林你受了罪，不能白白委屈，要擢你为从四品婉仪方能以示宽。”

“柳是真心慕陛下，自然不会怨怼陛下。想来是禁足中思念成疾，陛下也怜怜柳。”

慕北易颔首，差冯唐送了赏赐过去，却说：“你只知为她请赏，却不肯朕的婉仪。”说着有些佯怒，“你却不懂朕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