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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先生。
虚无先生坐抱琵琶,坐进如雪绒般寸长的地衣上。他披着一件漆黑的鹤氅,踏着沾满雪絮的乌pi子靴,整个人看着冷冷清清。先试弦音两三声,唱的是。
琵琶是好听的。枕chun小时候,安府也请过外tou的班子来助酒宴,听过一回二哥哥点的琵琶奏。那位奏乐弦弦如剑声声到rou,是一位十分厉害的老先生。每每情到激烈之chu1,总有火hua迸溅指尖一般。
这也是枕chun第一回看见虚无先生的模样。他的yan睛细细长长,眸子里han着一gu若有若无的疏离,嘴chun薄薄抿起,手指修长而苍白。不曾变过的是那浅浅栗se的tou发,只衬托得整个人肌肤仿若透明,手背青se血guan毕现。比之慕北易天子之气铺面而来的夺目威慑与神采飞扬,虚无先生只能算作清俊沉稳,使人心里舒适。人虽安静,他的半分拖曳也无,三声长lun直若带了酒气,便一声疏狂朗朗来了。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liu到海不复回。
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枕chun也是听过的,先生们喜huan唱,大哥哥喜huan,父亲喜huan。每个人为什么喜huan却有不同的。先生们喜huan饮酒,酒到酣时文绉绉地唱两句,能得一二分韵味,便觉得舒展。大哥哥有一颗文人心,仰慕先圣风骨傲气,故而喜huan。父亲是替旁人喜huan,人人都喜huan,宴席庆贺从众而不扫兴,以父亲的老dao自然也喜huan。
虚无先生看起来却没有特别的喜huan。他的声音冽洌的,琵琶铮铮的,十分好听却算不得特别喜huan。与其说是喜huan,更多的是说话讲故事般。他自个儿叹着青丝暮成雪,垂首十指修长一拨,唏嘘着。
人生得意须尽huan,莫使金樽空对月。
可分明看着,虚无先生也不似得意须尽huan的人。枕chun便想起他写的起立坐卧长叹息,他这样半死不活的xing子又丧了妻,注定是要无huan余生。
便又听琵琶两三声,唱的是。
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复醒。
古来圣贤皆寂寞,唯有饮者留其名。
这一句唱得却算寂寥,余音盘桓在漆金嵌玉的高粱上tou。人人都会唱,那回声又激dang,便有华服贵胄们抚掌合声,最是懂得斗酒十千的huan愉。这一面满堂喝彩,虚无先生的手铿锵一挑,索xing。
五huama千金裘,呼儿将chu换mei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琵琶声音收得干脆,好像收回一些化开的温水。坐下闻声皆chu口赞誉,又说今次教坊多能人异士,皇恩浩dang芸芸。枕chun坐在角落,偏tou从帘外看去,shen沉的黑夜里雨雪纷飞。gong灯次第而亮,转tou再是光影jiao错推杯换盏。
好似世间与空间,有一丝错位。
熙攘人声里tou,蜀王慕永钺劝酒:“今次教坊果然不俗,陛下有识人之慧。”
慕北易饮了龙膏酒,朗声笑起:“九皇叔此言差矣,今次教坊是由朕两位爱妃甄选。都是见过的,珍婉仪是薛氏女,明嫔安氏。”
“记忆犹新。”慕永钺端起案上纹蛟的月光杯,呷来一口putao酿,俊眉扬起,“果然是兰心蕙质。”
枕chun心绪暗说,可不是记忆犹新,那时姬死在她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