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她独自晃悠到校外觅，再漫步回校园，仍想着自己的心事。行经草坪时，忽听一阵悠扬的琴声传来，是略耳熟的古典乐，原来不知不觉已走到钢琴社办附近。她驻足细听，认不太是什么曲──总之不是孟德尔颂就是萧──却仍被引住了。张从窗望去，弹琴的不是别人，正是张齐，发垂在微闭的双前，双眉聚拢，浸在乐声中。

「舒曼第一号钢琴协奏曲。」

「很有意思，不是吗？」张齐淡淡的笑，「相的两个人，被女方家长反对和阻挠，最后仍是克服了困难在一起；到后来他俩和布拉姆斯的三角恋，更是闻名整个音乐史。」

「也不是全然没见过面啦，他……是我失联很久的朋友，」钟月略一迟疑，「他现在是诚报编辑，我是因为录取了诚报的实习记者，才很恰巧地和他重新连系上。只是后来……因为某些缘故，他才要人代笔写信给我。而我这星期去实习了之后，才见到了这位代笔的朋友。反而是我的那位儿时好友，一直见不到面……」她叹了气，「而且我还碰巧知，他早就有女朋友了……」

张齐停下了弹奏，转看着她，神迷离，「不有没有理，你其实并不在乎我说了些什么，对吧？」

「我假期去报社实习，周末就暂时回来学校……你刚才弹的那首曲是？」

不一会，琴声戛然而止，张齐的声音从窗鑽：「你嘛不来？外面不冷吗？」

「所以，你现在正在分不清你喜的是什么人的状况？」张齐望前方，缓缓说。

「不……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啦！」钟月慌忙摇手，「这个情况是……我原本有一个……一个……算是笔友吧，互相通信了好一段时间。直到最近我才知，后来写信给我的，其实早就不是他了。」

「放寒假了，你怎么还在学校？」钟月好奇问。

「所以说，你还没见过面就喜上了人家？」张齐茫然，「而且还搞不清楚『他』是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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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月脸一黯，咬着下说：「好吧，你说得也是有理……」

「喔……原来是舒曼，我完全想错了。」钟月微一怔，「我和舒曼不熟……只记得他和克拉拉的情故事。」

钟月回过神来，半晌忍不住问：「学长，你曾经分不清楚自己喜的是什么人吗？」

「因为他们都骗了你啊。」张齐指尖的旋律兀自未停。

「因为你心中早就有答案了啊。」

钟月瑟缩了一下，不知是因为天冷，还是因为被看穿心事。张齐说完就盖上琴盖，站起来，「我要回去报告了。」

「是啊……」钟月却没心情谈什么音乐家的情故事，微微神。

「呃……」一时的衝而，让钟月不由尷尬搔，「抱歉，我问蠢问题了，你喜过的女生也只有那一位……」

「研究生是没有寒暑假的，假期也还是有不完的实验，」张齐回答，「那你又怎么会在学校？」

钟月本想听完就悄悄离开，却没想到被发觉了，便訕訕一笑说：「我怕打扰你。」犹豫了一瞬，还是推门走室内，见到张齐衬着微弱的灯光坐在钢琴前，谱架上空空如也。

「你刚才弹的……都是凭记忆？」钟月震撼不已。

她试图在远久的记忆里搜寻着有关白鸿砚的片段。然后闭上了睛，拼凑着脑海中的一切。

她坐立难安地看着张齐，只见他一言不发地把《老情歌》弹奏过一遍后，才再度开：「倘若你要问我的意见啊，我会说两个都不好。」

「什么……？」钟月不解。

「嗯……可以这么说。」

「你在想啥？被凄的情故事动了吗？」张齐伸手在她面前一个弹指。

「为什么？」钟月愕然。

张齐忽然怔住，片刻才问：「你的意思是……？」

「弹过太多遍，想忘记也难。」张齐说。

钟月左右无事，便站着静静聆听，儘天冷，却别有一番情调。

「我还真看不来你是这样的人……」张齐莫测的微笑。

「啊……喔，」钟月才刚跟着站起，张齐就关了灯走社办，没夜里。

张齐没追问，也没回应，又把纤长的手指放到琴键上，轻轻敲一段旋律。这次钟月认是《老情歌》，说：「原来你不只弹古典乐嘛。」

她也不知自己为何会突然对不相熟的张齐问了这个问题，也许是寒假期间校园没人可说话，太气闷；或许是两人在人烟稀少的校园里聊天，静謐的氛围让她暂时放下了戒心；也或许因为张齐曾在她面前毫不忌讳地大谈自己的情世界，让她直觉是可以和他聊这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