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危的马就在不远处,他将肖铎托上去横在马背,自己翻身上马,扯缰向林地去。
“孤去夜猎,有九千岁同行,你们不必跟来!”
他这么大声说了一句,肖铎就被这样横放着,同他一起进了林子。进林子之后,没了人,肖铎就敢放开声音。
“谢居安!你干什么!”这个姿势让肖铎被颠得七荤八素,披风又恰好做了束缚一样,让他手伸不出来。生气加上突然被拎到马上,肖铎的确恭敬不起来了。
谢危勒马,从怀中掏出火种点着,找到路再熄灭,慢慢往里去。
他一手握缰绳,一手压着肖铎的后背,“夜猎。”
“你夜猎你把我——谢居安!”肖铎后知后觉明白谢危说的夜猎是猎自己。
谢危见他懂了,便将他放下。
肖铎穿着一双女子的绣鞋,这玩意儿压根儿不是拿来跑的,而且他只穿了一件披风,下头全然裸着。偏偏虎泉场夜风畅快,肖铎就得两手捉着披风前襟。
谢危取弓,弹了弹弦,他音律极好,因此只是按单弦,仿佛也弹出了几个音符。
“跑吧,九千岁。”他作势拉弓,“孤可等着你跑远了,再抓回来呢。”
“你——!”
肖铎咬牙切齿,他现在的确不因为那个“宁二姑娘”的称呼生气了,他现在只想打谢危。
“万岁爷,太子少师,谢先生,老爷。”肖铎道,“早先是全天下的人瞎了眼?奴才看您哪里都不像个圣人,连面孔都不像。”
“君子六艺,五射五御,久不演练,怕是生疏了。”
“怎么,拿奴才演练,射中奴才这只猎物,还要现场驾驭一番不成?”
肖铎这样讽刺着,却也的确因为脑中的场景躁动不安。他倒退几步,然后转身狂奔。绣鞋虽合脚,到底不如皂靴,跑起来不快,而且要抓着披风。
两人在林中穿梭,肖铎几次险些被谢危捉到,又凭借灵敏的身手躲开。这样反复,他在另一方面也兴奋了。太久未曾与人交手,现下热血沸腾,倒想着同谢危好好较量。
两人不觉沿着林中宽敞处到了附近的小岭顶上,肖铎正要绕个回头,冷不防又看到了那只巨鹿。
他停了下来,鹿也看到了他。
这次,一人一鹿只隔了不到一臂距离。
这只鹿太高了,以至于肖铎觉得世上是不可能有的,一定是什么神怪。白色皮毛在下弦月的照耀下微微发光,就像是它自己会发光。鹿角上缠了更多的藤蔓与花朵,就更加像一顶花冠。它的鹿角还覆盖着一层薄薄的绒毛,到最末端才露出骨质内里,这只鹿刚成年没多久。
谢危停在不远处,他也看到了这只鹿。巨鹿朝他打个响鼻,似乎很不喜欢他。
肖铎回头看一眼,白色巨鹿就低下头,拿吻部轻轻撞他小腹,将他撞得倒退,直到跌进谢危怀里。
原来谢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下马,且放着马儿去附近吃草。
然后,像是会发光的鹿轻盈跳跃几下,跃下山坡,越过溪涧。
肖铎还在鹿的体型带给他的震慑中,一时反应不过来,只结结巴巴说:“万岁爷,鹿……真的,是真的。”
到了这种远超正常认知的尺寸,即便平素见识再广,也无济于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