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帕纳也在思索，为什么。为什么自己会没源由的厌恶现在的生活。

何必给秋蝉喂晨？必然死去的生命为何还要占用资源。

何必呢？

室友给他推荐了好喝的东西，也主动和自己聊天来着。AI会怎么呢？因为职业需要，终日与社会服务型AI打，斯帕纳其实非常熟悉人情世故，只不过那被他归咎于“虚假的人情味”。

不难看一起居住的同事对于人生持消极主义，虽然有些意外，但自认为社会更好一些的纲吉决定再帮助一下斯帕纳，神层面上的。（来自蝉联最受迎员工奖得主的自信）

“人情味啊……”纲吉笑了，脸上尽是讥讽：“我们还有人情味吗？这词也太古老了，该不会是哪位议员读了什么旧时代典籍吧？”

下城人如果没有突贡献，无法成为上城居民。这是铁则，也是众完善法律中的一环。上层人士据说享用着鲜活的鱼类——真正的、自然饲育的白质。甚至在传说里，他们拥有真正的、自然生长的草地，饲养着旧时代人类赖以为生的动：家畜。

果不其然，斯帕纳维持着游离的状态，张开的嘴里有颗化了一半的果糖：“啊？”

饮料是纲吉的，得到谢的却是那个机，当事人表示很受伤，又在另一方面觉得斯帕纳说不定不是难以相的人——他也许只是单纯不喜人类吧。可他自己也是人类，那么，搞不好斯帕纳其实陷自我厌恶。

小机人对着主人发快节奏的机械音，晃着胖胖的离开。

何必用竹竿钓着狗向前追逐呢，本来都是要死去的生命。生来就在下城仰望着反重力漂浮引擎，吃着用上城废弃制作的二次清洁，为居民们维护生活必需品；提供劳动力，换取薪，追逐着人工植的“愿望”。

纲吉某天回家后听到斯帕纳在评论一条播放中的新闻。烂的男声没有起伏，淡淡重复着：何必呢？何必呢？何必呢？

“你……为什么这样想。”

沉睡的蛹动了动，抬起，涣散的被拼凑起来。斯帕纳仿佛发炎的声带抖了抖，难以置信，自己的话听起来也很难以置信：

“……是苦的。”

纲吉给迷你居家机人下单，要来两杯饮。履带式自制居家从肚里弹两个环保陶瓷杯，滴滴嘟嘟发提示音。斯帕纳没有为莫斯卡置语音系统，对他来说，和人类没有任何相似之的合金伙伴更让他到舒适。

话一，纲吉立刻意识到似乎太过。他们之间哪有到推心置腹的程度，就算是极其要好的朋友，这个话题也显得很冒失。

“其实斯帕纳没说错啦，但我觉得可以换个说法。你想聊聊吗？”

“会吗？抱歉，我照自己的喜好了不太甜的饮料，”抬起杯又喝了一，纲吉咂咂嘴：“这个是甜绿茶，不过茶粉添加量很低，超级甜的，我还以为你会喜。”

短暂的惊诧后，大概是三秒，纲吉坐到斯帕纳边，那张AA买来的沙发还是第一次同时容纳两个人。

卡壳半晌，斯帕纳仰着脖，回意识到公司分的室友是个有趣的人。他了糟糟的发，说：“是的，是这样没错。”

喜好厌恶都写在脸上，斯帕纳瞬间失去继续谈的望——他想去常逛的聊天室里搜寻资料，苦苦的却不太难喝的微甜饮料到底属于哪个文化，现下十分困扰他。他站起来要回房间，突然想到自己这么好像不太合乎情理。

“谢谢莫斯卡。”

杯里的冒气，度顺着掌心蔓延，与喝到胃里的那一，甜甜的味侵蚀五脏六腑。这是斯帕纳只喝过一次的饮料，只因为喝到后面会回苦，与他嗜甜的味相斥。

新闻里台了新的政策，鉴于上层社会缺少服务岗位，仿生生已经占据总人30％，缺乏人情味，不利于下一代成长。现下开始招募新的上城居民，只需要提申请表审即可。

“那个，斯帕纳啊，你是在说，目前还没有找到让你到有希望的事情吧？”

“咳咳，那什么，难斯帕纳你讨厌活着吗？”

在工作时段以外的时间里，斯帕纳最常的事情便是在灰网络上寻找标本，假货居多（贩卖假货比贩卖违禁品量刑要轻）。自生后便是社会中消耗品，对于斯帕纳来说，数据与机械电音更像是同类。他那无光的、不太会聚焦的绿睛很少有，大概祖先是雅利安人，恰好是辅助人形AI最常见型号厂设置的颜。

“如果我和纲吉君作为AI降生，或许比现在开心哦。程序不会思考，只需要执行指令。没有负担，也没有需要顾虑的将来。”

超知识范围的问题纲吉无法接招，只好如实回答“不太清楚”。

—可一旦遭到致命的伤害后，哪怕原样修复，逝去的生命却无法回归——这真是奇妙，这到底是为什么。

完啦，你看果然刚开始就垮掉啦！人家都“啊？”了，岂不是要吵架？纲吉连忙歉：“抱歉抱歉，我不该提的，那个、我——”

何必呢？

只要是稍微有界的人，在接到这个星球的黑暗本质后，难免会失去动力。由培育机构统一创造新生儿的时代已经不再需要雄，斯帕纳不过是无数个生命中的一个，可以随时被替换，备用品也应有尽有。

“诶……大概是这样，我认为你说的很有理，纲吉君。”

“为什么……很无聊啊，这生活，没什么希望。”

“这样啊，”斯帕纳回味着尖涩涩的觉，有奇妙的觉，他说：“还好吧，毕竟加了很多糖。苦的东西对好吧，这个叫什么？”

“绿茶。据说是旧时代很行的饮料，还有人专门研究‘茶’之类的仪式，很有趣吧？”

或许不是人类吧？斯帕纳。第8代人造人技术登峰造极，人类与智械的界限日渐模糊，早年还有夫妻结婚多年后才发现双方都不是人类的惨剧。如果不是因为维修公司被严格要求执行全人类岗位，纲吉恐怕真的会把室友当AI来相——一个电量不足的机械人工智能。

啊，话题被岔开了。虽然不知自己的父母是谁，不过从基因来看纲吉也许是亚裔，大概更喜咸咸的重味，像是酱油蔬菜脆片之类的零。

“啊，这个我也听说过。”斯帕纳很快接受了这饮料，小小的了一：“前段时间想买的也和这个文化有关系，也是亚太地区民族的东西吧？”

没料到斯帕纳想得这么现实，而且从某角度来说，他说的并没有错。厂家会给AI塑造格、喜好、外貌；AI不需要担心病痛，污染，繁——自由生长反倒成了人类想要舍弃的权利。

第一次向纲吉表示赞同，或者说，这是几年来斯帕纳第一次主动表示想要一步——超越“能源费用/共享账密码/调班调休/请求帮助”以外的话题。

为什么呢？纲吉觉得，既然已经被育生，政府资把他们养大；既然来都来了，就算了吧。被安排好的人生没什么不好。旧时代人类正是因为缺乏计划，人生充满不确定，才会磕磕碰碰、充满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