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兰说：你小声儿，领居都听见了。

向伟华听她姑姑显摆，红不如人家，回来耍酒疯，她能理解。他本质是个烂人，她对向伟华没有期待。可母亲为什么也这么说？她如果不求上，如何能长期从事压的工作，又如何能逢年过节给她打钱？

大年三十被于兰骂家门，向伟华憋着气。初四晚上，向晗姑姑家请客吃饭，只有他一个人去。于兰不待见向伟华那边的亲戚，去年她姑姑婚向晗，让向晗下不来台，今年向晗脆不去。

她上二年级时，有天放学于兰替同事班，临时叫向伟华接她。他记错放学时间，大夏天的，向晗站在校门等他一个小时。回家经过如云的小吃摊，向晗渴想买饮料喝，向伟华只朝前走，她走啊走啊，小小的步怎么也追不上前面的爸爸。

向伟华在外面骂：回来除了睡就是吃。我供她这么多年，都没捞着，一分钱都不孝敬她爹！

今年吵架起因是向伟华倒了于兰留的剩菜。于兰便给向伟华扣帽，说他浪费钱，吃里扒外。过年她炸的带鱼，被向伟华偷走一半，送给超市的女库员。后面的骂架，向晗没再听了，全是噘爹骂娘的脏话。她没看成晚，躺在床上听歌。

他们吵到九，于兰不敲门，闯房间叫她来吃饭。两个人吵了多年架，翻脸比翻书还快，这会儿心平气和地坐在一张桌上吃年夜饭。三盘速冻饺，卤拼盘，向晗中午赶着超市放假前买的卤味。

终于走到斑线，她去拉向伟华的手，抬发现他正在喝一杯冰镇绿豆沙。绿灯亮起，他喝完了，随手把杯

向晗突然打开房门，着脸，定定地看着他们两人。于兰和向伟华在指责她这方面，战线格外统一，浑然忘记彼此的怨怼。他们是父母，生她，养她，权力永远凌驾向晗之上，怎么说怎么在理。

房间门嘭地被砸一下，向晗警觉地反锁门。她看向冻得发青的白墙，绝望地想，她最害怕的戏码又要上演了向伟华拍门。

刚下过一场冷雨，石阶梯上空无一人，只能听见向晗哒哒的拖鞋声。她跑过蜘蛛网般稠密的小巷，跑过从小吃到大的早餐店，跑过她摔倒的台阶。可她甩不掉那些痛苦。

一次都没有。

吃几饺，于兰恢复战斗力，把向伟华和女库勾搭上的经过，一字一句讲给向晗听。这是她退而求其次的法，没有亲朋好友在场，那就让向伟华在女儿面前跌面。向伟华掀翻盘，掷筷到地上，摔门而去。

于兰复说：她不求上，还不是随了你

小时候于兰把向晗锁在房间里，她和向伟华在客厅大吵特吵。向晗来时，他们两个人都不见了，电视屏幕开裂，汤豁在墙上，瓶内胆碎了一地。她走近，细小的碎片倒映无数个她的脸，卫生间里有断断续续的啜泣声。

少年时期的很多个夜晚，她坐在阶梯上痛哭，为父母莫名其妙的谩骂，这里的台阶都浸染着她的哭声。

路灯下烤红薯摊的气氤氲，她闻见焦甜的香气。一位父亲推自行车驮着小孩，挑了只炉里的红薯，让摊主递给后座的孩吃。向晗想到季绍明给他女儿买的糖葫芦。向伟华从来没有带她买过零。

向晗面无表情地捡起筷，拿抹布桌，早已熟悉这样的场景。

绝开始的可能。

向晗一路跑到江边。她没有哭意，她的泪早在年少时了，她只盼着赶快结束这场家噩梦。

她拨开他们，拿着手机跑了去。向伟华在背后喊：走！让她走！

向伟华边撬锁边骂：你看看我的儿，国读的研究生，回恩城的国企。你再看看她，烂泥扶不上墙！拿着本科文凭混日，快三十了，还找不到男朋友！我养一个废！

向伟华回家已喝得七分醉，他嫌不过瘾，又找家里的二锅喝。于兰劝他几句，他也不听。向晗在房间里开线上会，初六飞广州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