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普通的鹿。天南地北，各地都不算难见的鹿。

周老板忙应和。

“可——”

？！

坐在客栈房中，商队周老板吞着，坐于迎面罩来的影之下，略瑟缩地仰，看着这位沉铁一般伫立面前的骧卫将军。

两人都没说话。

商队常年走南闯北，听得的消息往往比常人要灵通得多。常人只闻这骧卫将军还是武林世家百鹰山庄的江少庄主，近年来将前些年颇掀了一番风浪的前黑风太党羽起事收拾了个净，自此颇得朝廷倚重。但他听说的消息里，还更有不曾张扬的事混杂其中。

江少将军的面看不来对他这话是满意还是不满意，但他的脸本也长得不很兴的样，周老板不禁心中叫苦。他看这狼大氅品质极好，那后生也是个诚恳朴实的，方才同意顺路给他捎个小礼，谁知这是不是卷了什么见不得光的密谋里去了，真是愁煞人也。

江棠镜扯开绑住的细绳，抓了一放嘴里。

数年剿逆追狙，也在这位杀神模样的少将军上留下了些许痕迹。这一劲装难掩肌虬结，屋中一切风草动仿佛都在他手中掌控，一双剑眉之间戾的压迫让人不愿接近，而周老板既不敢不直视他以免显得不尊重，又不敢一直盯着他，尤其是他右上下那刀痕。

“这个匣，我带走了。你也跟我走一趟。”

黑风太这一支的最后血脉就此断送，这番谋反之事，总算也可全然掐灭。但江棠镜一手得了人，一手还是手起刀落，将这支有意归降的党羽，照样杀了个净。

说话之间，江棠镜已从衣襟间掏一只收叠而起的纸张，展开在前，上面一个眉杏目的姑娘，眉宇张扬有力，但角不弯不笑，看着有些冷傲谑之气。

“小人记得。”

“奚椋镇那一带跟北地相接，男女都生得大。那人装扮虽不明显，但我看着其实更像个姑娘的面目。”

江棠镜收起画像，面无表情。

江棠镜压下心翻涌的不耐焦灼，声平静：“若是见得此人，想必你们不会忘得这么快罢。”

“是否是这个姑娘？”

闻声回，方才那个侍从错愕地立在门，江棠镜也不多说，抄起这只礼匣就回走去，他几乎快能及门，立在门前，迫得侍从不敢再声。

那黑风太的私生郑起英早已死于江棠镜之手，而郑起英自有幼未被寻得。江棠镜剿杀之势凶猛，郑起英余党派系本也意见不合，内斗之中有意投降的一系便将其余派系诱杀一空，并杀了郑起英十余岁的幼，将人献与江棠镜，借此换取招降抚顺之机。

两年多来，也不知失望过多少次。边弟兄开始还默默跟着每每去寻，但后来就开始劝，再后来都不愿跟来了，说什么就让小去吧，难不成老大你还真要打断她的么？到如今，见到风草动、追到蛛丝迹，还会如最初一般跟去查的，也只有他自己了。

他心里越发窝火。

“是个卖的后生托给我的，”他也不知何故，俱是实话实说，一边赶忙叫旁人去翻来一只狼大氅：“他是同今日新婚的这位李郎官曾有一面之缘，请我帮忙带一份微薄贺礼，还把这狼大氅赠与我，辛苦钱。”

周老板忙蹙眉急想，这一想确实越发蹊跷，但也只恨当时竟什么也没察觉到：“他只说让我送到李郎官府上就是，名姓也俱不需留，东西带到便是心意一份。”

“那后生，还跟你说了什么？”

周老板一愣，更是原地张嘴，卡在那里：“我——”

“这是谁给你的？”

“江少将军，”

“少将军，小人是真不知这其中有何蹊跷，周某不过商人一介，若不是看中了这大氅，断是不会这事的，您明察秋毫，千万饶小人拙，看不——”

“好，”江棠镜着，将他起，“周老板且先到将军府待一段时日吧。你同我来。”

“奚椋镇，”他念了念，冲着这商队小弟说，“你们见着此人的地方，你可还记得？”

周老板应声看着那只礼匣。

完了，他现在也觉得那或许是个姑娘了：“少将军，小人不是刻意隐瞒的，人老了，力比起当初也差了不少，您千万莫怪啊。”

商队小弟皱着眉细细看着，又犹豫了：“那姑娘其实和善的。不过若是不笑，或许是长这样。”

“老爷，”给他翻东西的商队小弟，睛乌溜溜地看着自家老板，“你觉得那真的是个后生吗？我觉得是个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