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开贡品，豫王这次额外送了二十壶桂酿，据说太独自喝了一夜，喝得酩酊大醉。”苏青冥继续，“临走那天他召我去东，托我将此转给你。”

走院门，云岫正陪念儿扎纸灯笼，尧风在屋中补眠，峦玉在厨房监督下人粉果。舒瑜见只有他一人，随问：“岚烟去哪了？”

相比形销骨立的骇人模样，苏青冥已然恢复了先前的态，岚烟一见他愁云就消散了大半，扑过去抱住他的腰：“苏大人！”

见他目光扫过案上文书，岚烟适时说：“今日是上元节，我想给家里添置些衣裳。趁时间还早，我先去布庄看看。你别回来太晚。”

她应了声：“不用风雨淋，好。”

“说……想我。”

舒瑜漾开温柔笑意，应：“好。”

“……”

她将脸埋于臂弯，无声发内心的情绪，没有注意到灯影之下，缓步走近的颀长影。

门在岚烟后沉沉关上，外面飘飘摇摇下起了鹅大雪。她倚在栏杆旁，望着雪幕中一池败谢的荷发呆，良久才移步离开。

这声轻唤沉郁而缱绻，他停下脚步，不明所以地四望了望。其他人都没有反应，舒瑜尚在伏案疾书，大约是自己听错了。

岚烟轻叹，将虎符回锦袋，转而抚上他雪白的衣领，往里折了一折，弯起：“说得我想喝桂酿了，一会顺买些吧。”

“没有了。他看上去老了许多，快大婚的人竟生了不少白发，而且时常发呆神。”

足迹延伸到院门前停下，得能见到积雪覆盖之下的泥土，似是有人在此极为落寞地驻足了许久，不久前才刚刚离开。

京城带回来的球红底镶玉，念儿和两个婢女玩追球玩得不亦乐乎，忽然听到一声缥缈低：“念儿……”

他想引自己回京，这些年他用了很多手段。比如将武国公开棺戮尸，比如复原了自己份，比如几次三番召豫王回朝，就是不直接召见她。

说罢，他不着痕迹观察岚烟的反应，但她只沉默片刻，勉扯开微笑：“这都与我无关了。如果将来你真有一日攻京城，就算一剑要了他的命，也不必告诉我。”

说罢，他从袖中拿一只兽纹锦袋，轻轻放岚烟掌心。

见他一脸面无表情，她顿觉扫兴，悻悻然松开他：“没劲……”

岚烟挑挑拣拣一下午，终于选完满意的衣样和布料。期间布庄伙计还在抱怨，说皇上又发了诏令要避讳，连蜀锦都不得叫蜀锦，改名叫蜀织，不知又要折腾什么大事。

车颠簸，见岚烟凝望窗外许久不语，苏青冥罕见地主动挑起话题：“倓陵尚在修复，太将渭河旁的衣冠冢也并倓陵了。”

岚烟微怔，他极少将话说的如此骨，倒有别样韵味。他又很快归于平静：“走吧。”

念儿听到这话，立喜笑颜开地跑过来，粘在他边不走。

别院人不多，各个都有其偏好。

舒瑜轻额角，略显乏意，“这次回去我没见他，但我听到些传闻。据说他残暴无度，一年杖毙人多达二十余人，而且他……快要大婚了，对方似乎是官女儿，东在锣密鼓地筹备，估计上就要完婚了。”

清冽微风迎面而来，苏青冥忽然将她拥怀里，低声：“我与你共度那么多年月，行过许多回夫妻之事，又同你命结连理，我以为有些事不必再说。”

当初离开京城后，他也随她定居别院，依然喜怒不形于。若不是舒瑜告知，她甚至不知是苏青冥带她的倓陵。

仆从上前为他撑起纸伞，他无意间瞥到门侧竹林地上赫然有一行足迹，被扬扬大雪掩盖了一半，已经有些模糊了。

桂酿并非烈酒，岚烟看着桥上唯一那首写得很不怎么样的诗，香馥郁中生几分醉意。也只有借了酒醉，她才敢恣意泪，在恸哭中那埋藏在心底几年的名字。

舒瑜允了，忽然想起什么，说：“让苏御史陪你去吧，他应该在前厅。念儿就留在这儿好了，晚上我带他一起回来。”

等启程回别院时，大雪不见减弱，积雪足以没过脚踝。

车抵达别院，婢女上前掀开车帘，苏青冥缓步走下，目就是舒瑜的车辇，盖上积了一层厚雪。

无阻。”

这次他也随豫王回了趟京城，相隔一月多不见，他和往常一样反应淡淡，岚烟不满地抬：“苏大人不说些什么吗？”

苏青冥言简意赅：“山脚那座桥。”

隔着锦袋摸了一遍，扁扁平平的，倒来竟是一枚玉质虎符。她笑了声，问：“他还说什么了？”

“君雁初……”

前厅空旷，只有一袭白衣惹人注目。

苏青冥扬眉反问：“说什么？”

女儿桥上挂起红灯笼，桥下落满大雪，他留在廊上的墨迹在风沙岁月里已经失了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