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惶惶的雙眼,又飛轉著念頭。
她稱家主伯父伯娘,還有兩個主掌家事的堂哥。只如今伯父去世,伯娘久病,哥哥們平日也不在。她不敢貿然帶他回去,就怕給自己添麻煩。
「不關你的事。」他可不想讓人當做麻煩。別過了眼,他撐起身子要走,卻一陣暈晃不穩,他頭一遭搶人,緊張之下費了不少心神,一鬆懈下來,實有些耗盡了。
她連忙攙住他:「這你走也走不穩。天黑了,一身血氣,只惹來猛獸豺狼。你要是死了,豈豈不罪過。」她又瞧了他一眼,似撐了幾分膽識,道:「你跟我來。」
她小小身量吃力地肩起他,沉沉拖著步出了院,走向那間竹搭的小房。
她以肘頂開了木門,迎面拂上一股同她身上一般的花香。
這處該是她的房了?他昏亂想著,讓她扶上了床榻。
小小竹間,擱了張桌椅,一張竹榻。這谷地溫暖,榻上被褥薄薄的,同她那花裙一樣斑斑補丁。讓他沉沉身子一壓,竹榻吱吱怪響,下陷了些。
她取來些傷藥,又忙忙碌碌進出端了盆水,擰了條布帕。
「你你忍忍,我瞧瞧你傷口好麼?」她似有些害怕,又勉強撐著。
「不用麻煩。」他淡淡道了聲,想婉拒。說起來,他實不太習慣有人對他這般溫柔。
「上個藥也不怎麼麻煩。」她小心翼翼在他身旁坐下:「你養養傷,不定我哥哥們肯留你做點活兒。好過偷搶。」她那偷搶兩字說得極小聲,就怕刺激了他。
他自也不願偷搶,身無分文,確實是不便,暫時做點正經工作,好似也不錯。他有些乏力,便也隨她卸下了他肩上的衣衫,滿臉不忍神色,替他上了傷藥,纏裹了傷帶。
長年照顧病重的伯娘,她懂些尋常藥方,沒錢請大夫的時候,也只能靠自己,說來,她對這醫藥,還有些信心。只他這長長劍口,又潰爛又膿傷,看起來觸目驚心,她從來也沒遇過。
「你怎傷得這般重?」她小心翼翼,替他輕拉上了衣衫。
這一道劍傷也不算重,他想。只是沒有及時好好處理。
「我逃家,遇上了金軒兵。」他淡淡道。
「逃家。」她水汪汪的眼,又真心不忍了起來,好像他是隻小可憐。
他心裡失笑,自打見到她,看了她幾眼,他覺得她這家人,也沒對她多好。
「那,你可有名字?」她又柔柔問道。
名字,他想了想。既然逃家,隱姓埋名似乎好些,一時半刻,卻胡謅不出個什麼來替代。
見他猶豫,她又忙著擺手:「你要不想說也無妨的,我只想,總有個稱呼。」
「無垠。」他輕開了口。鄰人還是習慣喚他阿狼,這無垠兩字,反倒少有人知。
這沒頭沒腦的名字,還以為她要問東問西。雖然他說什麼她便信什麼,挺好打發,但他有些累了,實希望她問題少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