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证明那些人没说错，四岁那年我哥先被领走了。他的养父母没多少钱，给福利院的领养费是一叠皱的纸币，我在院长数钱时看到了，像是洗完没熨过的衬衫。要他们再拿一笔钱来把我领走，可能得卖血卖肾了。我哥在地上著扑棱著，泪一串一串的，嘴张得老大，不知吃去多少灰尘。我也跟着哭，想把我哥拽回来，但我被阿姨抱住了。我不断挣扎，借机狠狠地踹她。是的，我是故意的，她昨天偷吃了我哥一饭，我瞧见了。就因为她多吃了那一饭，力气比我大，我没能留住我哥。

福利院起，我跟我哥时常听到照顾我们的人躲着我们说，很少有孤儿是兄弟妹一起被领走的。于是我哥到哪儿都拽着我的手，我睡觉翻个挣脱开也不行。福利院床不多，我跟我哥个小，横著挤一床。我哥没握住我的手会惊醒，从我上爬过去，找到我的手握住再睡。

我弟弟呢？我要我弟弟，我不要妹妹！

这些事情我都记得，但属于可有可无的存档片段，比较刻的第二个记忆发生在我哥被领走的半年后，我被一对夫妇领养了。我听见福利院里的人讨论我养父母的衣着打扮，还有门停著的那辆昂贵轿车。他们有他们的羡慕，我有我的寻亲大计。我握著养母的手说，我想见哥哥。养父母抱着我在院长室跟院长谈了很久，才拿到我哥领养家的联系方式。

我被带到了儿童公园，看见我哥穿着一从福利院带走的旧衣服，觉得特别亲切。而我哥的反应跟我相反，看见我后没两秒就张开嘴大哭。

在见我哥之前，我成了养母的换装玩偶。她一件一件衣服往我上试，试到最后挑了一手服，下是百折裙，说是要给我哥一个惊喜。我唯一的选择权是内，抓住一条印着蝙蝠镖的让养母给我穿上。

刚开始，我哥会每周来看我一次。一个妹妹被领走了的哥哥跟我说，我哥估计再来两三次就不会再来了。我问为什么，那人说，他都有新家了谁还理你啊。我很讨厌福利院里的人，不是清洁工，保育员，院长，还是其他被留在这里的儿童，因为他们说的话都是对的。

我哥算是不哭了，但在众人面前被扒了内的我没办法不哭，就算我哥来哄我也止不住。我听见我哥的养父母在教训我的养父母，而周围的人基本都在笑，我哥气得冲过去对着每个人的脚踩两下。一个比他大一的小孩把他推倒了，我才收起哭声跑过去扶他起来。

后来我哥跟我聊起这事儿，那会儿我们唸同一所中学不同班，他考试没考好不兴，我借女同学的合唱团表演服穿给我哥看，同样是百折裙。天气冷得要死，我光着两条在后楼梯掀起裙摆蝙蝠侠内，等来等去没等到我哥笑，却发现他鼓起一包。

我被他吓愣了，哥哥还没喊就跟着他一块儿哭，把附近的小孩激起一片链式反应，闹得引来路人围观。我养父为了安抚我哥，掀起我裙，拉下我的蝙蝠侠内，跟我哥说：你弟弟不是在这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