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斯明·图亚的请求。毕竟一整条舰队在联邦的空域边缘不离开一天,开战的风险就多一天,这不是一个家族就能承受得起的损失。
父亲倒是醒了,不如说他一刻都不肯闭眼。怕有人把他最宝贵的东西抢走了似的,可根本没人知道留夫人的骨灰被他埋在哪里。时鸿影恳求父亲哪怕睡一个小时也好,但父亲连他的话也不听了。
祖父也来探望过父亲,他们说话的时候我在旁陪侍着。父亲现在看起来竟比祖父更加苍老。我听见父亲对祖父说:“我终究是跟您一样,变成了平庸的人。”我不明白,父亲迄今为止的成就何其伟大,为什么要说自己平庸。祖父则对他说:“你要是早些接受所谓的‘平庸’,又怎么会变成这样。”
我一直待在家中没有回军队,因为我总觉得父亲会找我。果不其然,一天夜里我接到父亲的内线来电,要我去他房间见他。我到的时候,父亲半躺在床上眼睛闭着。他已经衰弱得身形清减,完全看不出曾经的英挺伟岸,被子下连呼吸的起伏都瞧不见。
我的心紧绷着走到他身边,他还是没睁眼。直到我把手伸到他的鼻子下想要探一探他的鼻息,他的眼睛才缓缓睁开,那双瑰丽的眼瞳如今也变得异常浑浊:“安德里亚,你来了啊。”
“是,父亲。我在您身边。”我轻握住他的双手。他的眼睛转过来凝视了我好一会,仿佛确认我就是“我”,才开口道:“在我的床底下,从上往下,从左往右第二块木板。”我一下没明白他什么意思,可父亲只是盯着我没再说第二次。我这才反应过来,掀开他身下的床罩钻进床底去。
依照父亲所说的位置,我抠开第二块木板。床下黑黢黢的我看不清里面是什么东西,直至伸手摸到的是一个厚重木盒,心里顿时明白,又觉得毛骨悚然——父亲把留夫人的骨灰藏在自己的床底,从上到下从左到右第二块木板正对的是双人床左边的位置。就好像这二十年来,一个活人、一个死人同床共枕,从未分开过!
我将骨灰盒抱了出来,交到父亲手上。父亲打开它,我才发现里面还有一层,放的应当是留夫人的遗物。只有三样东西,一枚戒指、一封信、一张照片。
父亲摩挲着照片,我凑近去看,只见上面是两个十八九岁模样的青年,一个黑发一个金发,皆身着军服并肩站在一起望着镜头微笑。金色头发的那个长得与曼斯明·图亚几乎一模一样。“这难道是……”我带着疑惑问,心里其实也有答案却不敢说。
父亲的目光一直停留在黑发青年的身上:“是他,留燧明……还有赫利欧·图亚。”我又看那个黑发的青年,依稀从他脸上能看出“留夫人”的模样,因为这张照片里的神态与我所见的他差异巨大。那是一种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的昂扬气质,眼睛里闪耀着对未来的希冀。
我突然想起这个眼神在哪里见过,是父亲与时鸿影的结婚照。时鸿影不是与留夫人相反的人,他所拥有的正和这个时期的留夫人身上一样!
“从他的舰机像星星一样,燃烧着坠落在天狼星上的时候,我大概就被那不是为我所展现的孤勇所迷上了……”父亲用手指抚摸着留夫人照片上的轮廓,依依将他们二人纠葛的过往讲给我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