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锦蓉喃喃重复，骤然又是一拳捶在丈夫肚上，后者当场咳嗽几声，接着又迎来痛斥，“你疯了吗你？你用瓶砸他什么？你想杀人是不是，啊？你给我说清楚，你到底是怎么砸我儿的？！”

陆宏师起初还想加以规劝，劝了几句没效果，就发飙了。

有关陆英捷受伤的经过，可以这么长话短说：

说到这父俩的脾气，还真是一脉相承，他们并不像老爷那么暴躁，平常冷冷淡淡波澜不兴，却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发作起来比火山发还要恐怖。

说来也是无巧不成书，当时陆宏师旁刚好就是柜，柜上刚好就摆着瓶。

被瓶砸，伤到血？怎么会这样？情况到底怎么样？

施锦蓉的脸随着这一个个词越发刷白，跌跌撞撞后退，倏然捂住嘴，刚才还气吞山河般的女汉，转泪如雨下。

陆宏师顿了顿，把话完整说清楚：“是我用瓶砸的。”

从小儿就像他，韧不，壮志凌云，严于律己，尤其是……品行端正！跟那烂泥糊不上墙的陆偲本是两个极端！可现在怎么也会变得如此糊涂？究竟是被这臭小了什么迷魂汤？

如果时光能够倒，如果非得有个人受伤，他宁可伤到的人是他自己啊……

施锦蓉呆怔几秒，猛地一拳打在陆宏师的肩膀上，将近一米九的大男人被她打得险些一个踉跄。

然而那时的陆宏师是万万料想不到，有朝一日，这小居然会荒唐到自己的儿上……

陆宏师被妻劈盖脸一通训斥，脸越发怏怏的，看起来也很疲惫。此时他不光手上和袖上都是血，连脸上都沾着血迹——那都是他儿的血，更显得有狼狈的惊悚。

后来陆偲长大，从山庄搬了去，越来越少回老人这里，陆宏师见到他的频率自然也越来越低，只是偶尔会耳闻关于他的事，比如某些荒唐的生活作风。

陆宏师摇：“不知，还在抢救。”

对于这个侄，陆宏师更多的印象是停留在多年以前，那时候陆偲还小，跟着爷爷住在山庄里，每次陆宏师到那边去都能看到陆偲。

可能……静脉……应该……动脉……

陆宏师夫妇得到老爷通知，赶来山庄。知老父的炮仗脾气，陆宏师想与儿单独谈谈，于是把人叫到书房，质问他们兄弟俩的事。陆英捷自然一咬定整件事都是自己的责任，并认定了他和陆偲之间的关系。

——哥，你没有事对吧？你一定不要有事，千万千万不要……

“是你用瓶砸的？”

一声长叹，不忍目睹妻与母亲泪的模样，扭过去，突然视线凝固，视线尽就是站在几米开外的陆偲。

远远的，陆偲一个人呆立在那里，不动不弹不声不响，脑里反反复复回放着刚才听见的东西，越来越僵。

陆宏师不作他想，一把起瓶砸了过去，原本是要砸脑袋——其实如果真砸到脑袋或许还不碍事，破血几针就好。偏偏不慎手砸到颈上，瓶碎片更是好死不死地割伤血，当场鲜血就涌了来。

“你到底怎么回事？有话不知好好说吗，为什么要动手？你以为你还是在军队里训兵吗？那是我们的儿啊！你怎么能把他成这样？你这个莽夫！你简直混账，你……你到底了什么，怎么会成这样？”

如今陆宏师回想起来也后怕，假如陆英捷真的发生什么不测，他这父亲的该情何以堪哪？

他低声回答：“是瓶。”

百思不解中，陆宏师走到那“臭小”面前，凌厉的话语像弹般发过去：“你给我听着，我要你离开英捷，离开陆家！”

抢救……“抢”救，那不就说明情况危急？

“什么？”施锦蓉一时没听明白，“你说什么？”

陆宏师不由苦笑，虽然那笑看上去比哭还难看，他说：“就那么砸，砸在他脖上，可能是伤到了静脉，应该不会是动脉……”

老爷曾经说，陆英捷是他最自豪的孙，其实对陆宏师而言又何尝不是引以为豪的儿？

这孩从小就沉闷，不像别家小孩在大人面前活蹦撒卖萌，而且脾气还差，逗不得骂不得，再加上陆宏师本也不是跟小孩儿黏糊的人，所以这伯侄俩的关系始终亲近不起来。

陆走过去揽住她的肩膀，无力安她，只能陪着她掉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