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代替别人的心灵说话。

方横从来不胁迫别人，他只是提一个别人心知肚明无法拒绝的要求而已。

沈挼到，如果他拒绝了方横，他以后会后悔。

其实本没什么可想的。这只是自尊心最后的负隅顽抗。这是少年人最后的惺惺作态。以后沈挼就要放弃自尊，就要恬不知耻，就像生的只会笑，恼怒也只是因为人家想看他生气的样。

其实也不会怎么样。就和方横说的一样，以后是无数个日夜，他每天哭，但每天都要继续，在家人面前装作若无其事，一家人其乐地笑着，其实内心四崩五裂。

方横指尖相抵地听着，等到沈挼竭尽全力把所有难听话都说来，方横挥挥手让几个手下人先去。然后开始和沈挼推心置腹。

但沈挼不愿意。他争论，他讥笑，他破大骂，说到最后沈挼哑无言，嗓拉成了拧成一的钢丝，嘶嘶哑哑，像是下一秒就要哭来。

“你的弟弟。还那么小。当然啦，你还年轻，你努力一把，累死累活，透支自己的，四十岁就死掉，然后还掉了老不死的债。以后呢，或许在债务清了的时候，你的父亲就突然现啦。泪，和你相拥，你们抱痛哭，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然后一家团聚。团聚啦。母亲可能早就死掉了，因为付不起医药费。弟弟渐渐长大了，懂事的话贴家里，过日，小小年纪也去打工，力活，顾不了学业。或者顾得了，但只能牺牲，中毕业就去。以后一生就是这样。不懂事的话早早地学坏，离家走，混了黑帮，哪里来的黑帮呀，不过是个氓，不知什么时候就在街被人砍死。在这个过程中你看着别人家的小孩怎样的快乐，怎样的玩乐，而自己的弟弟苦，累，痛，小小年纪被虚荣心折磨的要死要活，却还要假装毫不在意，他不理解，要怨恨你，要怨恨这个家，过后可能要后悔，要向你忏悔，要抱着你哭，但雨后不是天晴。这样的循环要来几百遍，无数遍，但你们依然在泥沼中，在你每天挣个几十一百，被自己动的时候，你要知，你不是在有用的事，你只是在为别人埋单，而你一时逞维护的也不是自己的自尊，反而恰恰牺牲的是你自己和家人的未来……”

方横志得意满地笑。

知半解，但不安惶恐的弟弟。

沈挼坐在窗旁边看了一晚上星星，脑里想如果他把方横扔下去会怎么样。

沈挼第一时间想的是他可以把方横扔下去。不死也残。这个念只是一闪而过。但沈挼随机觉得可笑。这个租屋在摇摇坠的三层，什么不死也残呀。不残也得崴到脚才对。不然就让警察把他抓去。好累。好累。沈挼云里雾里地听着。但是方横的话那么清晰地穿他的耳。像是一闪电穿透了乌云。

沈挼低着，方横不知什么时候靠到他旁边，搂着他，脑袋微微地倾斜，几乎是在他的耳边说话，声音絮絮叨叨，但又那么柔和，像是被狗尾草挠了一下，像是被风了一阵，那么和煦。沈挼低着，弓着腰，觉肺被压迫住了，好像下一秒就要吐血泡泡。他咬着嘴，觉前一阵一阵地晃，凝结的泪下一秒就要散开了，就像一张网突然脱了线。

方横自认为救世主。

于是他答应了方横。

但泪在里就涸了，沈挼沙哑地说话，“让我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