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恕推开了纪岂然。

疼吗？纪岂然试着回忆。冷浇在上，刀划过肤时，他疼吗？他想不起来，只记得那时想从混沌的痛苦中解脱来的急切。

我没事，我很好。别跟过来，别问。林恕想对纪岂然说。但他怕自己此时的声音太过生冷，他没有说。

可还有一些人，他们习惯温和有礼，他们可以谈自如，他们看起来再正常不过。只有靠得非常非常近，还要足够锐，才有可能察觉到，关于自己他们从没有真正说过什么。他们决绝地选择了孤独，孤独地守着自己。不是敝帚自珍，只是一颗破烂的心自己都觉得不堪目或乏善可陈，所以脆藏起来埋起来，假装那里面的东西并不存在。但无法剖离的自我就像甩不脱的噩梦，永远缀在后，拖着大的影。像终日背着重重壳的蜗。

纪岂然跟着走到客厅。但他没有走近林恕，而是在另一面窗前停下。他伸手拉开窗帘，手心里残留着刚才在林恕上摸到的汗。

他们抱在黑暗中看不见的彼此。

两人重新回到床上。

纪岂然攥了手心里已经不复存在的汗意。他担心林恕并不需要这么一个人。

纪岂然鼻一酸。林恕没有询问细节，没有追问原因。他问他疼吗？

“不疼。”纪岂然说。

这世上，有的人自信又开朗，世界在他们中是安全的乐园，他们从不恐惧，也不吝于向人敞开自己；有些人虽然也有不安，但期待被理解，喜对人倾诉，只要对话开启便可以讲述自己一生的故事。

终于，林恕转过，看着纪岂然的方向，张开了手臂。

“刚才了个恶梦……”好一会儿，林恕说。

林恕下了床，推开门走到客厅，拉开窗帘，看着窗外。

这双手。

玻璃隔音很好，海的声音被隔绝在外面。他看着海的起伏和岸边闪烁的灯火。

他们问。

但此刻，他可以去充当那个人。

他看着窗外变成了黑的海，静静地等着。

觉林恕呼平稳下来，纪岂然拉住林恕的手放到自己的下：“这里，不是从小就这样，是14岁的时候……是我自己……让自己受了伤……之后才变成了这样。”

谁都没有说话。

纪岂然轻轻拍着他的后背。

神说，要等他自己情愿。

你怎么了？没事吧？还好吗？

没有人会对这样的答案有所准备，世间大分询问和安在问的时候便预设了听到的答案会是：我没事，我很好。

他没有等到那个人，或者曾有机会遇到但因为自己的怯懦、冷淡错失了。

过去也曾有过这样在另一个人边从恶梦中挣扎来的经验。

但他的人生中也曾无数次经历过类似这样的时刻。他曾经期待在那时会有一个人，静静地站在旁边，不要问他，不要促他，只要陪他站着，等他一好起来。

他不想要被询问，更不需要安。

这一晚，胆小的蜗浅浅探一角。夜足够温柔，像柔的毯覆盖住看不到伤痕的，于是那脆弱又胆怯的角没有再缩回去。

纪岂然没有和林恕说话。甚至刻意与他隔开了距离。

然后呢？

他不知林恕梦到或想起了什么。

林恕微微弯着腰，下搁在纪岂然的肩上。用了不一样的洗发和沐浴，但仍然是纪岂然上才会有的气味。林恕把脸转向他的脖呼。

这次林恕睡得更低些，他贴着纪岂然的闭着睛。

“过来。”他说。声音有闷，有哑。但还好，不是冷的。

纪岂然绷的瞬间松懈下来。他偷偷舒了气，快步走过去，抱住了林恕。

“小时候家里有人……割破了手腕，很多血……我有怕血……”说完，林恕叹了气，好像用光了全的力气。

他能怎么说呢？我不好，我可能永远也好不了。

“疼吗？”林恕问。

我没事，我很好。林恕对他们说。

又过了一会儿。

海一层层漫卷到岸上，然后退去，然后再来。林恕觉自己听到了风声，还有纪岂然的呼。

纪岂然艰难地说完刚才的话。他睁着睛看着前的黑暗，有些不敢气，他不知林恕会不会继续询问，他不知自己还可以袒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