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则把烟拿出来,抽出一支递给黎恢,他出打火机给自己点上,又把火机扔给黎恢,之后就衔着烟,低头去揪盆栽里已经黄掉的叶子。
啪一声响,烟雾弥散开来。两人面对面吞云吐雾起来。
张则捏了捏手里的一把枯叶说,“你也没想到吧。”
黎恢问,“什么?”
张则说,“一个女人,搞出这么大的案子。”
黎恢最终还是通过张则的关系,见到了那天桥上的监控。
监控中,张如一到达桥上时,天还刚蒙蒙亮。那是春末夏初的一天,跨江大桥上车不多,每隔五六分钟才有一辆。
很快,黎恢在监控画面看到了自己被她开走的那辆丰田霸道越野车。
张如一把车停在应急车道上,缓慢走向桥边——
“就到这吧。”黎恢说。
张则用鼠标摁了暂停。
她当时从桥上跳下坚决的样子,就像二十年前嫁入黎家一样。
黎恢想,她那么聪明,怎么会没有察觉自己回来后的这些手脚。黎国倾和其他家眷一同被毒死后,她第一反应竟然是去逸境找自己,替自己脱罪。
张如一死在了漂泊无依的水中。黎恢恍然大悟:她选择跳桥,并不是个意外。
因为案发地点的特殊性,命案发生后,警方为捞尸和调查,将大桥封锁,时间长达五小时。跨江大桥无法通车,没人能到城外去,为自己和黎恢都争取了时间。
张如一还是算在了黎恢前。
黎恢看完监控,跟张则一同出了档案室,冷静道,“可是她自杀了。你们怎么确定的她就是作案人?”
“做出了灭门的大案后畏罪自杀,也是很合理的吧,”张则只说,“我们自然不会乱判。这点上黎先生可以放心。”
“我们有证据。铁证。”张则骄傲地说。
黎恢陷入沉思。
是什么证据,让他定了张如一的罪?
张如一怎么做到的,她自己还是另有帮手?她的目的呢,单纯是为了替自己顶罪,还是为了梦贤?
虽然心中埋伏着很多疑问,但黎恢也只能就此缄口。
他听了张警官的话,点点头,没再多问。
“还有别的流程要走吗?”
黎恢其实早就想溜了。
他看了眼手表,暗示道,“最近家里杂事繁多,警局离得不远,有问题张警官可以随时找我。”
“嗯,今天就这些了。感谢你的配合。”
张则眺望了一眼院子门口停着的黑色奔驰,“我看你的司机好像已经来了?等不及了?”
“是,”黎恢笑说,“他们不放心。”
“理解。”
“走吧,一起下楼,”张则说,“有个访客登记表等会我帮你填了吧,不耽误黎老板的时间。”
黎恢点点头,和张则握了握手表示感谢。
警局的办公大楼年代有些久远,风格像八十年代那阵的建筑,木制的楼梯扶手上的清漆已经有些斑驳。
二人自警局三楼的楼梯而下,交谈着来到一楼出口。
张则送黎恢到门卫处,就不再跟随,留下帮他填表。
黎恢肘间夹着外套,回身和张警官微笑着挥挥手,等迈出警局,才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来。
活过来了。
被关起来问来问去的滋味真不好受。黎恢想。
奔驰已经在门口等了足足三小时,从黎恢被警车带走,就一路跟车到警局门口。见老板终于现身,司机赶忙下车为他到对侧打开车门。
黎恢刚坐上车,还没来得及发动,司机看见后视镜里追上来的张则说,“老板,警察好像还有话和你说。”
黎恢心里骂了句脏话,从窗口看见张则不是一个人来的,他的身后还跟着两个拿着金属探测仪的辅警。
“黎老板不好意思,新加的规定,安全检查。”张则说。
这是在提防我啊。
黎恢从车上下来,走到辅警面前,“是要扫我吗?”
二人点点头,拿着探测仪在黎恢身上贴着滑行。黎恢注意到,那其中一个仪器是金属探测,另一个则是信号搜索仪。
原来是怀疑车上有监听设备。这群条子。
辅警检查到黎恢的背时,黎恢笑着皱了下眉,举平双手说,“贴这么近啊,怪痒的,警官。”
“好了,意思意思就行了,”张则说,“黎老板,介不介意我们看看你的车?”
黎恢说当然,喊司机先下车。
张则制止了,“不用,不麻烦了,安全起见,我们扫一下外部就好。”
黎恢见他们有主意,不好插手,就主动站到了一边。他看到两名辅警互相配合,将探测仪的头部拆下,换成了一个圆盘形的专用探测器,借助长长的手持杠杆,可以将仪器贴着车的底盘检查。
“设备很先进啊,”黎恢和张则闲聊道。
说着,他回头看了眼只有墙面翻修一新、但里面还是老旧的警局说,“看来贵局不是只搞表面功夫的,有实干精神。佩服佩服。”
张则也笑,“精钢用在刀刃上。”
“抽烟吗?”黎恢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