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倦飞，那王震兮与谢明丘虽狷介狂生，可不仅有诗才，还有治国之能，与我更是意向相合，变法新政，势在必行……”梁俭过了影，又转回廊，步伐轻捷地走向寝房，想与芝龙说说他两位新朋友。

“玄宗喜新厌旧，有了梅妃又要有杨玉环，得了杨玉环又念起梅妃，我比他多了，我只有你，”梁俭见他没责怪自己，反倒喝多了自以为杨贵妃，当下便笑了，将芝龙搂在怀中，“这儿没什么力士裴力士，是我。”

下月望日我与您在府上观月便是了。”

“我如何敢生您的气？我、我……”芝龙喝多了，原是伤心难过，可忽地，又满面红，不知怎的竟泛了情，语，“圣驾与我百亭设宴，却又驾转了西，想是梅妃比妾好，分却了圣恩圣！既盼不来檀郎，裴二卿，摆、摆驾去，与我酒，人生在世如梦，不如开怀饮数盅——”

“好，那太妃约了下月与我赏月。以后年年九月十五便是倦飞与我的中秋节。”

“倦飞？”梁俭转过那架小山叠翠屏风，在屏风后看到了芝龙。

然而九月十五那日，梁俭压没回府。一直到十七，他才乘着车徐徐归来，与那几位朝中新晋的年轻文官在门又是谈笑风生又是依依惜别，好一会才迈了步来。

他忙扶住芝龙，：“你怎么喝了这么多？我令人煮解酒汤来给你。”

梁俭见他醉得东倒西歪，加之问心有愧，只先抱起他，抱他到床上安置好了。“你生气了？”他看了窗外，今夜无月，愈发歉疚，小心来问芝龙。

他自己醉了自己，桃上脸，云鬓不整，虚空作个喝酒姿态来，“喝”了半晌，又伏在梁俭怀里，一副海棠睡模样。

芝龙径自撩开了衣摆，

芝龙挣开了他，仰着脸，笑看着他，：“十五那日，我从月升等到月沉，从天黑等到天亮，十六那日又有月亮，我便又等了一夜……可殿下迟之久，迟之又久。”

梁俭见状，赶大步来提起那笼，搁到一旁去，急问他：“倦飞，你在什么？”

今夜无月，云雾袅袅中，仅仅一二晚星，梁俭见了那星，便想起芝龙那双羞怯的睛。他初见芝龙时，只觉芝龙似江南的湖中新月，清新明净、婉约朦胧，成全了他年少时读过的所有诗词歌赋中情之一字的意象。哪像如今，开谨顺恭谦，闭贤淑守礼，说完教化，又要叮嘱他太位重，一言一行都关乎荣辱升沉。

他一时苦楚酸涩，一时又心甘意洽，情绪横溢心中。

“今日九月十七，昨日九月十六，前日九月十五。你问这什么？”梁俭顿了一下，终于反应过来，嗫嚅，“前日我忘了。我……外公给我引荐他两位门生，我不得不见。他们又确是有一番抱负，亦有国能，我便……”

他四下打量，看见地上翻倒酒盅数只，又瞧见芝龙面上两片酡红，梁俭这才反应过来芝龙喝醉了酒。

芝龙自幼受府冷落，惯了察言观揣人言，他少顷便反应过来，这是梁俭看他在那中秋宴上不开心，特意说来解他苦闷的。

“皇后只得君王尊重，而无！当皇后、当正妻，劳累不堪还不讨好，不如那杨贵妃妖艳妩媚，名倾国两相，常得君王带笑看……”芝龙醉朦胧，个傻笑来。

只见他伏在案前，人是梳发净面了的，却将歪倚在白臂上，提了一只鸟笼在逗那笼中金丝雀。芝龙伸了支笔去戳那鸟儿，那鸟儿受了惊，便一个劲挪转腾飞，可这鸟受困笼中，再扑翅膀，也飞不了三寸。笔尖染了一线红，是鸟的血。

芝龙仰起脸来，抬着下颏，个喝醉人的痴笑来，问他：“太殿下，您可还记得今日是何日，昨日是何日，前日又是何日？”

“真傻，你为何自比杨贵妃，他日我登了基，你便是皇后。”

唉！……

他亲了芝龙一会，便想门给芝龙打桶来洗把脸，怎料芝龙定定地看着他，被他方才那一番话动了心坎。情字与字向来相生相伴、难舍难分，芝龙心下动，自然也心动，此刻又正醉着，便秋波斜睨，趁梁俭不注意，轻推倒了他去——

名倾国两相，常得君王带笑看。原来倦飞明白这理。梁俭心，原来他也不想当什么牌坊般的贤妻，他想要自己的心。大约只有喝醉之时，倦飞才愿与他袒心扉。

“那唐明皇并非良人，厌弃元，杨妃，这君王带笑看，不要也罢。你也不用担心日后有什么梅妃杨妃，便是来日百官如何编排我，我也不另纳新，只与你如寻常夫妻一般，一夫一妻，同起同睡……抵足而眠，相拥而卧。”梁俭难得见他不摆贤德架，些许从前的可，又想，倦飞如今不过十七八岁而已，可自打嫁给了他，平白被消磨去许多少年烂漫，一时语无言，只拂开芝龙额上几绺散发，亲了亲芝龙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