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梧桐向来觉得没有必要去做他肚里蛔虫,可此刻真是恨不得钻进他脑子里,想弄明白他究竟是什么意思。
“你认识挽明月,应该清楚他的脾气。一个人只要向他亮了刀,他与对方只有……”
易梧桐沉声:“恩断义绝。”
真是用意歹毒。
“我要挽明月知道,只要我一句话,韩临随时可以对他拔刀相向。”上官阙目露笑意:“至于他的命,留与不留,区别倒不大。”
当晚满桌的家常菜,一桌只有佟铃铃一个人吃不惯,嫌太淡没味,没什么兴致吃饭,就托着下巴看桌上的动向了。
前不久刚惹出大祸的屠盛盛埋头吃饭,不敢看曾叮嘱过他那妖女不好惹的佟铃铃;上官阙养女的小相好这晚也来了,这孩子是傅杰豪的独子,在洛阳时佟铃铃见过他两面,面目生得四平八稳,脾气也有些傻气,这天在饭桌上她出言逗了他两句,摸出他是个实在人,舒红袖眼光不差。
上官阙跟桐桐应酬,以茶代酒讲些场面话,只不过他讲得随意,隔一阵就要扭过头给韩临夹菜,不许韩临喝酒,没完没了地问长问短。满屋的人都跟瞎子聋子似的,全当看不到,只有傅池不时困惑地朝这边望过来一眼。
上次见他们两个,上官阙还是秉公执法的腔调,哪像现在这样,理直气壮得好像韩临已全须全尾都是他的。反叫佟铃铃怀疑起来,莫不是从前猜错,他俩是一对纯粹的好兄弟?
一面想着,她也忍不住,到桌子底下勾住桐桐的手指,轻轻晃起来。
佟铃铃耳朵灵,又嫌闷,好开着窗睡,老觉得大半夜能听到楼上床在响,后来一打听,才知道上头住的上官阙。
她醒得晚,晌午时分才起,到窗边洗漱,那几日天好,眼前刀光晃来晃去,开始的时候追着找,见是韩临又挽着袖子在磨刀。最开头还觉得新鲜,她是知道他们这种使刀的,对武器的打磨在意得像乐师校音,就撑着头看。
后来见韩临日日磨,那磨刀声又刺耳,佟铃铃越发不能忍,这日终于走下楼去找他:“你这天天磨刀干嘛啊,声音又难听,怪吓人的。”
韩临的回答更吓人:“我要杀人。”
易梧桐和佟铃铃住到上元节才回洛阳,雪中目送马车走远,韩临一转身,见上官阙眼睫上粘了绒绒的雪,又默不作声地望着他笑。
似乎是只顾着笑,上官阙往街里走时,不慎踩到小孩子泼出来玩耍的冰上,韩临下意识揽腰扶住他:“小心!”
上官阙转头看着他,是有些吃惊的模样,点点头:“多谢。”
韩临发觉这是不该有的关心,攥拳拉开距离。上官阙依旧一厢情愿与他说话。
这次再见面,对着韩临,上官阙老是这样,此前的猜忌和喜怒无常,伴随韩临向挽明月拔刀,顷刻间烟消云散。
走到门口,上官阙执起他手,偏头拿脸给他捂手,问:“冷吗?”
隆冬落雪的下午,街上人少,送走客人的背后家宅,却是人声不绝,家丁的视线往这边匆匆一掠,再就收走了,并无任何驻留。近一月以来,在大庭广众之下,这样的疼爱已成常事,人言方面,难免不太平。
补阳提气的药日日喝,雪天里吹着风都不觉冻。韩临摇头说不冷,眼睛麻木地从府内来来往往的家丁身上转回来,不再试着抽手,拇指捺了捺上官阙的嘴唇:“你满意了?”
上官阙开口轻轻咬了一下韩临的手指,笑着说:“猜猜。”
手贴在上官阙脸上,心口跳得都发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