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并没有就此结束，因为一百个人的脑海里，有不止一百种暴力幻想。

学生时代的韩玉总是默不作声的，跟别人交流时不会用力睁眼看人，眉眼松弛着，美丽的面容表情很淡然。

他依旧靠写日记表现自己的心情，只是这次没有专门准备一本能上锁的本子，而是在教科书上一些隐蔽的、不起眼的地方记录着。这样就不会被人轻易察觉，然后翻出来大声嘲笑。

说是度日如年有些太夸张了，韩玉这样催眠自己。那时正好学到里面有句话，说：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

是真的不难熬。因为每天下午都能见到程心。那是学校安排一对一搭档的学长，计算平均排名来颁布特殊奖学金，成绩排名靠前的学生能优先选择。程心的成绩其实并不突出，但年级排名第一的韩玉从数不清的证件照中选中了他。

他在初中时就见过他了。

程心在学校操场边的小树林里养了几只猫，或许不是他养的，但他经常会带些东西去找它们。有光穿过树叶的缝隙洒落下来，程心看起来像刚刚午睡醒来，散乱翘起的发丝在阳光照射下金灿灿的。

那时起，韩玉一有空就往那儿跑，见不到程心就心情低落，见到程心来了却又躲起来暗中观察。

所以直到大一学生配对，他们俩才真正相识。

高中的大家都长大了，坏孩子长大后会更坏，所以他的身世逐渐被当作笑柄广为流传了。

玩笑又渐渐成了连谈论起都嫌晦气的谣言。

韩玉在拳打脚踢和冷暴力中度过了两年半。

他的大任是什么呢？

或许就是直面自己的心。

韩玉甚至不敢向自己的心坦白，他爱上了大他一级的学长。或许是因为覆在痛苦上的温暖，会显得格外温暖。

有程心陪伴的图书馆，是末日世界的安全屋。韩玉戴着口罩，遮住忍痛时咬烂的嘴唇，这样想到。

他可以不用吃饭，也不用睡觉，就这样从背后悄悄抱着程心，和他变成一体的雕像。

然而真正的受难日，在高三下。

欺负他的人大多已经毕业，同班同学与他相处的距离比流言蜚语更近。美好的高三生活开始了，韩玉终于摆脱了伤害他身体的校园暴力，同时也失去了他的缪斯，他的心灵支柱。

日子反而过得乏味起来。

如果能够选择，他甚至希望回到原来在旁人看来地狱般的生活，因为那里有程心。

再后来，高三下，高考失败复读的程心转进了他所在的班级。

“就是你喜欢我？”

“仔细看脸长得倒是可爱，天生就为了勾引男人操你呢？恶心死了，离我远点！”

韩玉坐在地上，傻愣愣地垂着头。他的头发重新长长了，有些挡眼睛，但是很好，在此刻完美地遮住了他反应不过来、茫然的表情。

程心把他推倒了。

因为他没忍住给了程心一个重逢的拥抱，但是好像只感动了他自己。程心像变了个人似的，完全不认识他的样子。

程心在说什么？那么多字，好听的、温暖的声音，为什么耳朵里嗡嗡作响，像浸在水中，挺不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