碌从榻上披衣起，盛逸云边往门外走边扬声对向来合衣睡在外间的贴侍从石掣，“陪我去外面走走。”

“殿下莫不是在担心皇上迟迟未给林家一个说法，怕眉州那边……”

随脚又往塘里踢了块石，定定地望着泛起涟漪的面渐渐恢复了平

“殿下放心！”石掣抱拳，“肯定妥当！”

“他只是太心急了！急于推行新政，急于为赝朝改换面……”盛逸云抚着腰间暗紫玉佩的手渐握成拳，“不过，话说回来，若是没有他快加鞭地推行新政，我也找不到机会推倒他！”

“皇兄耿直是真，迟钝倒说不上。”盛逸云被石掣一番话说得心底舒畅了许多。

“父皇表面上一向重骆家和林家，其实背地里却始终是忌惮着他们两家。原本他老人家怕是正愁着骆家倒了，万一林家独大该如何是好呢，现如今这么一闹，不但骆家倒了，林家也完了。父皇心里的这块石啊，总算是落了地吧！”

盛逸说着拍了拍脯。

“祖宗基业？江山社稷？呵呵，”盛逸云嗤笑一声，“这些原本就不到我来守护，全都是太的！”

这暮云阁内外服侍之人皆是经过盛逸云亲自挑选一手栽培的，在他自己的院里，他说话倒也没什么顾忌。

石掣利落起，习惯地拿起放于枕边的短剑跟在盛逸云后了门。

“石掣，近来我常常会想，待我百年之后，怕是一定会被厉鬼打十八层地狱的！”停驻在塘边，盛逸云忽然说。

“可是赝朝谁人不知太殿下情忠厚，温和木讷。在这本就尔虞我诈的皇之中，即便没有殿下您，也还会有其他人令太坐不稳那太之位！说到底，殿下您毕竟是皇，对这天下自然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如若是您不去争，就凭太那迟钝耿直的，一旦有哪位大臣反了，那才是殿下您的失责呢！”

“殿下此言差矣！”石掣立在盛逸云后，虽然知夜迷蒙盛逸云看不清他面上的表情，却仍是肃容抱拳，“殿下生为皇，为了赝朝江山永固，为了不使祖宗基业毁于一代，殿下可谓是殚心竭虑。没去皇上面前邀功就不错了，为何会这般妄自菲薄？！”

盛逸云没有回答，却是问起了荀况。

“妥当便好。大半个晚上了，我这心总是突突地，慌得很。”

这些理他自然明白，可从旁人嘴里说来跟自己心里私下琢磨毕竟不一样。就好比人们藏着重重的心事，一面苦于无诉说，一面又渴望得到旁人的理解。

“天快亮了。”盛逸云朝塘随脚踢了块石，“扑通”一声，沉静无澜的面泛起阵阵涟漪，一波一波开在不甚明朗的夜里。

“殿下是因为骆家小烦心？”

石掣是个直，说话很少拐弯抹角，尤其当着盛逸云的面更是有什么说什么。

“荀况那边，安排的人手确实妥当？”

“这倒不是。林家已然那样了，再怎么争，能争来的也不过一个好听儿的名声罢了，落到实却是一儿用都没有。当初林仑仓促间将林岸霄送到眉州去，那两位少爷也就该明白他们父亲要走的是一招险棋！”

两人低声说着话来至塘边，无风无月，面上漆黑一片。远白日间鳞次栉比的檐楼宇此刻皆无声无息地隐在无边暗夜里，与沉沉苍穹为一团漆黑的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