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正是个傍晚，夕西下，从教员室的窗望去，橙红的太像刚炉的铁，就悬在教学楼的侧角上。一排排树影被它衬得墨一样乌，说是影倒更叫人信。苏倾奕看着那半个太从屋檐一掉没影，那一瞬，他前一片昏。

“还记得宋教授吗？搞新设备的时候来过厂里。”

贺远。

苏倾奕笑一声，不当真那样。

“那讲什么？”贺远问。

么大的帽。

苏倾奕说：“我不能无中生有。我只能说我是他的学生，在授课方面受他一些影响是正常的。任何学问都是如此，没有谁全对，也没有谁全错，一切是发展的。他们让我专门讲讲错的分。我说宋教授是快退休的人了，又不好，系里认为我对他展现了过分的同情。”

“我是教力学的，定的唯主义者。”苏倾奕叹一个苦笑，“力是客观存在的，总不能因为我的，我讲的力就变了。总不能换一个无产者站讲台，人就不受重力影响了，人就飘在空中了？”

“信不过我？还是觉得我准听不懂？”

“你没抗住？”贺远了一句，一直他只听苏倾奕讲，这时没忍住。

“讲……”苏倾奕这时翻了个，整个人扎贺远怀里，然后他拉过贺远的胳膊搁到自己背上，再把被一裹，他就藏起来了。贺远听他嘟嘟囔囔，说的似乎是：“有你真好……我怎么……”

“我是拥护的啊，我不认同的是他们认为我不认同。”又一个苦笑，苏倾奕说他其实比他大哥幸运多了，至少他还没有那么旧。现在他承认他说错话了，可至于错到此地步吗？他一脸灰心。“越来越摸不准底线，脆把嘴都封起来。”

“我跟你说我不听啊，往后别说了。以前我说你不嫌我就行，你不听，你这么说我也不听，不许再说了。”

“这是一方面。”苏倾奕说。

向来有话说话的苏老师竟这样负气，像个被冤枉了的小孩，想不通，又说不过人家，闭嘴行了吧，可是我还不能不兴吗？

一下苏倾奕就知不妙。系里对他的评价一向是有些个人主义，这是送上门的祸柄。

“你想说嘛都跟我说，我听。”贺远把他搂一些，让他的靠在自己上，“早说过你说的话我都特听，还记着吗？”

“就因为这个？”贺远不解，学校里人和人的关系怎么这样复杂，也是他好几个月没见过唐士秋了，不然听唐士秋白话白话，他准能领会更清。

“他是我本科和研究生时期的老师，认识有十多年了。我曾公开说过，希望以他为榜样，一生向他那样奋斗，可他是系里的号典型。什么是号，就是全围攻的对象，你躲不开的，总会有人给你施压……”

可就是这句话，让课代表轻而易举就上纲上线：“你说无产阶级飘在空中？”

“那不可能啊。”贺远说。

“又哭了？”贺远听他动静不对，想拉他起来看看，他越扎越。“也不是回看了，怕嘛？”他更不起来了，不知害什么臊。

“嗯……”

更重要的一方面来自他自己的学生。准确说，是他的课代表批判了他，说他在课堂上散播资产阶级思想。

“我其实不愿意和你讲这些。”

“是啊。”

贺远不求了，摸一摸他的背。他今天肯把委屈对贺远说，贺远就不再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