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他心境虽有些复杂，对这个孩的疼与在乎却仍胜上了不只一筹；故那些个于「君王」立场的心思很快便又恢復成了惯常的慈父心态，让他满怀怜地抱着宸儿正殿安置了。

奏摺是这样写的──结束了制式的颂圣之语，他先是严正谴责了投毒谋害皇的北雁间人，接着对皇次殿下的遭遇表达了他的惋惜，同时对也遭投毒的皇三──也就是贵妃之──「幸得天佑」保得一命之事表达了他的庆幸。据他所言，皇三是「日后将有大造化」，所以才能「得蒙天眷」逃过一劫。

也正因着如此，即便已「事过境迁」，这谋害皇嗣一案仍是朝堂上的禁忌，二殿下的健康更是帝王的逆鳞。不论萧宸年满六岁还继续被养在紫宸殿中之事在朝臣和后诸妃嬪里有多不合规矩，也断无人敢在风未过之际将此事拿到帝王跟前说的。

──也无怪他有此反应。

思及此，萧琰搂抱着怀中儿的力未松，默默凝视着儿睡顏──萧宸在半途便睡了过去──的目光却已带上了几分难明的彩。

＊＊＊

──如松此番所奏之事，大抵可归结为四项。

不论那功法再怎么完整、再怎么不凡，对一个才刚啟蒙、连字都还没认全的六岁孩童仍无异于天书，更何况行功所牵扯到的经脉和位，绝不是从未接过这些的人能够懂的？若真无人指，萧宸就是将功法记得再牢，也不可能练什么东西来；反过来说，若他真有所成效，便意味着冥冥之中……确实有某玄异的力量在帮助他掌握这些。

看着那本被他重重甩落在御案之前的奏摺，御书房内，萧琰目光如火、膛亦不住起伏，显然即使经过了方才那一番近乎失控的发洩，心的慍怒愤恨之情也依旧难以平復。

萧琰为帝王，本该十分牴这些超自掌控范围的事；可此事攸关宸儿安危，以他对宸儿的重视，又怎会在这细节上犯倔？先前他本还担心宸儿会遭此横祸，是因为命数压不住自己所赐的「宸」字；如今看来，倒真是「冥冥中自有定数」了。

更别提此事明面上虽已找到「真兇」就此了结；可不拘前朝后、但凡有脑又知晓当前局势之人，都晓得真正的主谋其实仍旧逍遥法外、秋毫未损了。

遭人下毒谋害虽已是两个多月前的事，可宸儿受到的伤害和其后带来的影响，却直至今日都仍馀波犹存。纵使宸儿的状况在开始习练那功法后便逐渐有了起，但只要一想到宸儿曾一度濒死、又因毒而受到了多么大的伤害，此事带来的心结，便怎么也无法由帝王心底挪去。

回想起方才奏摺内那不只了他逆鳞、更可说是狠狠在他心窝上的字字句句，饶是萧琰的养气功夫在大昭歷代君王中已经算是一等一的了，仍不由给气得目眥尽裂，恨不能以视线将那本薄薄的折彻底烧穿，甚至将此人剥、挫骨扬灰。

其一，是对两个月前的谋害皇嗣之案抒发他的「慨」之情；其二，是以皇嗣案为由上奏请立中；其三，是接续着请立中之议、一步奏请圣上下旨立太；其四，却是一番看似「善意」的劝諫，建议萧琰替萧宸改名。

只除了一个人。

抒发完这番慨后，他笔锋一转，却是语重心长地将皇嗣案的发生归责到了中虚悬之事上。

「嗯。」

「混帐！」

伴随着书册落地的脆响，一声震怒难抑的暴喝，驀然由御书房里传了来。

一个萧琰早除之而后快，却直至今日都因顾忌而没能动手的人。

「还有功法之事……若那位『大哥哥』还有继续梦教你习练，你就照着他教你的。若是不曾，你先就当作没这回事，待父皇确认没问题了再，知么？」

那便是贵妃氏的兄长、多年来一直把持着镇北军大权的镇北大将军如松。

「好。」

以萧宸对父皇的了解，自是脑袋一转便明白了这番代的原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