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笔尖的硃砂因他的踌躇迟疑而在奏摺一角滴落成鲜红的墨渍，君王一声暗叹，却终究还是再次搁下了笔，取来纸张勉拭去污渍后重新闔上了奏摺，将之放回了右手边那堆「待批覆」的小山上。

想到紫宸殿里的儿，萧琰心一，当即由案前长而起，让曹允摆驾回了寝殿。

他每日寅时而起，在父皇特意闢给他练功用的小小静室里观想存养，将天地间瀰漫积蕴的生生之气逐丝引内，既而「顺其自然」、如路自成那般让所收聚的生生之气在内小周天淌运行；待小周天成，那些个生生之气便会沉丹田、自然而然地归他所有了。

或许是那生生之气于颐养调理的作用，儘萧宸每日都要从寅时初刻行功到卯辰之，一耗便是近两个时辰的光景，但他收功后却不仅不觉疲惫，反倒还觉脑袋清明不少、也相对轻省，虽无法完全消除内因毒侵害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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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至此便算是告了个段落。萧琰也不多留二人，又再代几句便让他们退了下。只是当他重新提笔想完成先前未尽的公务时，看着案旁成堆的奏摺，却不知怎地有了几分意兴阑珊。

要知，天下内家功法不知凡几，小周天都是基本中的基本、也是最难攻克的一段，盖因成小周天，便须得打通任督二脉；只要打通任督二脉、形成了小周天，这个人在功法上便可算是「小成」了。

只是即便下詔斥责，帝王心底也很难有了气的觉；故当下只是略一頷首，：

萧宸学这功法只是为了驱除毒健，又帝王家，对那些争斗狠的江湖事多也就是当成故事听听而已，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兴趣；是以不论前世今生，他都不晓得自己的天赋骨究竟在何，更不晓得甫一行功存养先天气就能自动形成小周天往復不休，是何等逆天的资质。

──或许，是觉得憋屈吧。

日理万机又如何？一国之君又如何？明明天下权柄尽在手中，他却连置谋害自己儿的罪人都无法，只能为了家国社稷一再妥协隐忍。

萧琰虽韜略过人、智虑通达，可方才光顾着气愤和烦恼该怎么将如松千刀万剐了，一时竟漏了这一层。

「臣等遵旨。」

就算清楚如松终有授首的一天、其引以为仗的镇北军也必将重新归朝廷的掌控中，可萧琰心底的烦鬱，却依旧无法平息。

修习内家功法，除了天资骨外，最重要的就是能定能静、更要有持之以恆的无上毅力。萧宸在父皇面前虽总是一副天真活泼的样，骨里却毕竟仍是那个十八岁横死、又以魂灵之姿在父皇边飘了一千多个日的少年皇。有前生被迫寧心静气调养的十年、落北雁手中后暗无天日的拷问刑求，和为魂灵时那只能旁观而无法涉、甚至连己的存在都难以确定的孤独，静下心来练功对他而言自然称不上什么难事。

──他无法随己意将如松千刀万剐，可偶尔偷懒一回还是成的。

要想申斥得符合帝王心意却又不至于引起如松警觉或反弹，自然得靠楼辉和沉燮这样老谋算又熟知萧琰想法的人。两人也清楚这一，故二话不说地便领了旨意、接下了这个其实不怎讨好的工作。

萧宸不晓得岐山翁那名为「生生诀」究竟有多么神奇、多么尖、又有多么难学。他只知重来一世，儘周如影随形的倦怠和腹间时不时传来的闷痛让他十分难熬，可有了前生在北雁军中的经验，同父皇代完这篇功法的次日，他就在「日则晞」前成功捕捉到了那丝玄之又玄的「生生之气」，于旭日初升的光芒中成功窥得了武学的门径。

所警觉……楼辉所言之意便在于此。

而萧宸之所以能省略以后天化先天的步骤、一门就直接存养天地间的生生之气──也就是先天气──便是因为他那万中无一、天生百脉俱通的超凡资质。只是他不懂江湖事，不晓得自己的这番成绩能羡煞多少人，多也就是在成功窥得门径后开心了一阵而已，却是丝毫没有骄矜躁之意，无形中更合了这「生生诀」的功法宗旨。

「如此，这惩之事，便请丞相和先生一同商议拟旨，定妥后呈御书房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