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辉和沉燮都是人，便无需帝王解释，也能明白萧琰此前将这事儿瞒着他们的原因──有些事知的人本就是越少越好；便说楼辉，他若早知外孙的有康復的可能，就算嘴真严实到连自家婆娘儿女都能瞒着，在态度上怕也会多少些端倪来……他们此番设计如松的计画，可都是在「皇二弱多病、年寿不永」的基础上筹谋来的。为免功败垂成，行事间自然得慎之又慎。

送走了二人，萧琰也带着回到正殿重新歇了下。可直到怀中孩童的吐息已因熟睡而重归平稳绵长，他也依旧迟迟无法眠。

多数时候，萧琰都是个十分冷静理智的人。至于那「少数」是什么时候，却十有八九是落在宸儿上的。

而这番表态，听着的二人早在瞧萧宸的异样时便已有所预料，故当下也只对望一，便齐声：

「好了，时候也不早了……二位也不忙，直接在前殿阁歇下吧。」

每每对着满心满都是他这个父皇的，萧琰虽不曾忘记自己为君王的责任，可佔据了主导的，却总是对次的与疼惜。所以他才会让宸儿日日与自己同吃同住，连安寝也是睡在同一张床榻上。他欣喜于宸儿的聪慧、期许着宸儿的未来，但于此同时，他却也以保护为由将宸儿牢牢拘在了紫宸殿里，放纵着让宸儿对他百般亲近依恋，就连宸儿这半夜醒来一没见着人、就非找到不可的黏人，他也从未想过要加以扭转修正。

因为那耗费了近十年的光景终得尘埃落定的一切；也因为此刻正于怀中安眠的、那承载了他太多眷和期许的儿。

萧宸为元后嫡，本就是当之无愧的储位人选。若非三年前不幸遭氏下毒暗害，如今早就是名正言顺的太了，又何需连有望康復之事都得这般遮遮掩掩的？

不晓得沉燮心中推想之事正合了自己前生的轨跡，萧宸毕竟是知事理的，见父皇将自己的事直言予了二人，便也努力调整作正襟危坐的模样，一脸严肃地用怎么听怎么糯的嗓音同二人致歉：

「二殿下洪福齐天，实乃我大昭之幸。」

沉燮与楼辉俱是天近臣，这荣本也算不上什么；双双谢过后当即起告辞，在人的引领下各自到前殿安置了。

至于一旁的沉燮，他是用看储君的光看待萧宸的。虽觉萧宸快十岁了还这般黏人多少有些不妥，但见孩童言行气度落落大方，量又比皇长萧宇和皇三萧宜都要来得小许多、显然当年中毒之事确实影响颇剧，心底那一挑剔的心思便也消逝无踪，客气地还礼：

见之事已算是揭了过，本就有心结束议事的萧琰便也顺势接过话，让二人直接在里歇了──现下已是夜，若让二人回府，只怕还休息不到一个时辰，便又要起准备早朝了。

「宸儿此前多有隐瞒，还望丞相和大学士莫怪。」

「不怪不怪，二殿下也是不得已么。」

毕竟，以萧琰之智，又怎会不清楚若随便从皇里挑一个当成「挡箭牌」，在眾人皆不知萧宸有望康復的情况下，是极有可能引火烧、致使事态失控的？所以他寧可借势拖着，也不会让其他几个儿有成长到足以威胁地位的机会。

不只不曾想过；他，甚至是十分享受

想到这里，沉燮便又有些庆幸了。

不过见着帝王怀里生得粉雕玉琢、眉目如画的稚，回想起这三年来萧琰始终不急着到后「撒播」、又或着手培养另一个继承者的举动，熟知帝王脾的沉燮也是心下恍然：他本以为圣人如此作派，是为作有恙的跡象好彻底瞒过氏一系；可如今看来，分明是如空置中一般、不想让任何人有机会威胁到的防备之举。

──也幸好二殿下确实有望康復。否则以圣人对二殿下的疼眷，就算真由诸皇里另择了一人上位，态度上怕也不会有所改变，更不可能放弃治癒的任何机会。到时若仍找不到也就罢了；要还真找着了，岂不又给储位之事平添源？

因萧琰平素总是想方设法将拘在紫宸殿里不与外人相见，故楼辉虽为皇外祖，也是久久才能见上这个外孙一回，对萧宸一板正经的可模样自是瞧得两放光，恨不能像堂上的帝王那般将外孙小小的箍在怀里不放。

「二殿下无需如此客气。」

已大致无恙。他仍旧是朕心目中唯一的继位人选，只待时机成熟便可正式立为储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