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什么而失望,或许他们谁也不会说。
“嗯,我挂了噢。”
——————————
跨年夜,即便城里早已不让燃放烟火,却还是有那么几家偷偷跑去偏远的开发区点炮仗。一点就跑,点一炮换一个地方。偶尔听见警车的声音,那是又有人跟民警搞拉锯战了。前面的人开车跑,后面的警员提着喇叭往车窗外喊。
“都给我站住勒——!放什么炮,放什么炮,我就盯着你们,还能跑哪去了?”
红房子里似乎完全没被外界吵到,他们聚拢在一堆,七个人围着桌子坐得满满。分明不是家人,他们却还是给隔壁的叔叔留着第八个座位空着。
景元在给白露戴小绒帽,顺手摸了把她的脑袋。镜流准备给白露系围巾,和景元对视上了。一声小小的啧声,她快速系好收回了手。
刃和丹恒不在这儿,在厨房。忙忙碌碌地在那盛饺子。
“饺子来咯——”
伴随着一声不太活泼的吆喝,丹恒和刃各端着一大盘饺子困难地上了桌。七个人的量可不小,不用细想也知道兄弟俩到底废了多大的劲儿。然后在爸妈的催促下赶紧入了坐,打开饮料,一顿丰盛的跨年餐。
随着一声礼花炸响,又是不知道哪位勇士燃放了超大礼花。时间也与此同时来到了零点,一家人欢呼着吵闹着,终于开始动筷吃起大餐来。
桌布的遮挡下,丹恒和刃的手紧紧相扣着,死守着昨日荒谬的行径。丹恒用左手夹起了一只饺子,放进了刃的碗里,于是刃愕然。
“…这可是…我也要吃吗?”
刃以为丹恒只是想找个方式把尸体处理得无影无踪,可没跟他说过他也要吃人肉……
“你要吃,不然你会死。”丹恒顿了一下又觉得自己这样说话有歧义,于是又补充:“除了我,你们都得吃,不然都会死,这是他干的坏事。”
刃顿时没了声音,犹豫了半天还是有点难以下口,又在丹恒捏了捏他的手掌时脸色发白地把那只饺子塞进了嘴里,强忍着干呕的欲望咀嚼,吞咽,而后迅速给自己灌了一大口酸酸的山楂汁。
或许是因为这两大盘饺子是属于两个儿子的劳动成果,夫妇俩都异常满足,就连镜流都多吃了几个。一圈下来,待到晚饭结束时两盘饺子竟然被消灭一空。
跨年的夜晚总是充斥着团圆与温暖,丹恒看着那两个光溜溜的盘子,心情突然格外地好。他的眼睑微微弯出弧度,不自觉地露出了满意却怪异的笑容,合着那张与某个人极其相似的脸,几乎与谁重合起来。
手掌突然被抓紧了,不长的指甲抠进了他掌心的肉里,丹恒突然回神。
“丹恒。”
刃的双眼似乎不像以前那般空洞而呆滞了,丹恒在这一瞬间意识到,或许以后刃也不会再那样痴痴傻傻的了。这双眼睛似乎前所未有的好看,就那么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然而脱口而出的话却让他险些呕吐。
不是对刃的,是对自己的,也是对那个死人的。
刃说,
“丹恒,别笑,像他。”
……
丹恒突然有点想哭。
他抬头看了看还在收拾饭桌的爸妈,又看了看聚拢在电视机前的亲人,眼眶里有什么湿润的东西在积蓄,堆得他视线模糊。于是他最后又转头看向刃。
丹恒张了张嘴,他想说,
“我不是……”我不是丹枫。
刃又收紧了手,握得更紧了点,垂着眼语气毫无疑问地开口。
“你是丹恒。”
一句话似乎在丹恒那早已被替换的心脏中扎了根,他屈起手指死死反握住刃的手。
对,我不是丹枫,我是丹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