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手挑最中间的一——

纪砚跨过假山边装饰用的小桥，了屋。

宝雾障禁制消散，霁蓝釉与绿松石错打磨的笔杆，青松黛石，仿若名画镶嵌三寸天地间。

纪砚鼻梁与眉线条很锋利，不笑的时候只有冷酷。

桌椅被推开，纪砚弯下腰在铜盆里翻找东西。

纪砚向后靠在椅背上，沉默须臾，又：“沧澜门内呢。”

晚风过，窗外传来“笃笃”轻响，像是哪只小鸟在啄木。

纪砚把烛台挪近，在光下仔细看这两个字。

那沧澜门于他便不足为惧。

穆，离，渊。

纪砚动作一停，抬起：“全撤走了？”

忽然，他卷着书角的手一停。

是玄书阁的“飞鸟”。

纪砚俯半蹲在池边，影遮住了月亮。他单手舀了捧，盯着自己的倒影，缓缓搓洗着侧脸的胭脂痕迹。

北辰仙君，不在沧澜门。

沧澜门没有被焰摧倒，各家谁也不敢妄动。

他知穆离渊攻上沧澜山，可江月白居然还没忘了给各家传信，甚至笔墨间淡然无常不见丝毫异样，这戏演得漂亮。

一个黑影从房檐上落了地，轻飘飘的，没有声音。

片刻后，他从灰烬里拣了指甲盖大的一小片纸，碎片上只有两个残缺的字——“......无事......”

夜晚很静，只有极其细微的虫鸣从远传来。案的蜡烛越来越矮，笔直烛逐渐变作没有形状的红，在底座里漫开。

纪砚皱着的眉缓缓松开，把纸片扔在了书页上，又悠哉地靠回了椅背。

纪砚也每次都回信。疏离恭敬，写着刻板的句。

沧澜门每月都会给各家传信，互通消息。每封都是江月白亲笔所写。

纪砚冷笑了一声，甩掉手上的珠站起。他盯着中月看了一会儿，把沾满香粉的扇垃圾似的丢了池塘。

纪砚闭上，皱眉沉思。

纪砚没有抬，把烧尽的纸扔了脚边铜盆：“查得怎么样。”

纪砚把看过的信在烛台了，百无聊赖地晃着指间的残页，看火苗燃烧。

纪砚笑着说：“这不是师尊的字。”

暗探不敢抬看这个时候的阁主。

他离开了沧澜门，同门内的传音信便不能用了，公事私事一律只能用纸张笔墨来写，每封都要经通传弟的手——所以有很多事情不能提，也有很多话永远不能再说。

碧霄星坠寒风尽，苍梧翠柏如浪起。三兼毫的笔尖是从画中涌的飞瀑，磅礴而下却落纸柔，将笔中狂风化作一墨香。

这个突然现在脑海的名字打扰了他的心情。

“风过崇峦有信，雪来岚岫山不青。笔动层汉画云开，墨滴落三两星。”

此笔名曰“无声”。

纪砚合上书页，笔架上的毫锥被这阵薄风得来回摆动。

月光碎了一池。

纪砚看着纸张烧完，低声说：“来。”

不青山仙书会，纪砚曾执此笔题诗山之上，衣袖翻飞之间石屑崩溅！

窗边桌上躺着早晨的来信。

此时不动手，更待何时？

飞鸟暗探跪在门槛外：“族已经撤沧澜山了。”

飞鸟暗探说：“山门戒备森严，我们不去。但校场的训练声重新响起来了，看样是已经休整恢复了。”

飞鸟暗探：“是。”

“休整恢复......”纪砚的手指搓卷着书页的角，喃喃，“太快了。”

烟尘四起又坠落，云开雾散，一孤月照亮石——

飞鸟暗探伏半跪，没有得到下一个命令时不敢抬，直到他听见纪砚笑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