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冷淡的目光于是落在她脸上，像打量那枚玉般打量起她来。

皇帝又同他寒暄几句，无非是问他病况如何，多年不回建康，饮可还适应云云，都被他轻轻揭过去了。酒过三巡，皇帝醉得厉害，早早离了席。

段繁从容地握着酒杯，推杯换盏间，旁人都喝红了脸，他那张白净的面却好像瓷一般，光洁不改。拓跋兰不禁疑惑：“他这样，像是害羞吗？”

李濡衣拍拍她的手，安她：“他大概有些害羞。”

皇帝让他起，仔细端详了他一会儿，忍不住：“天山的雪这样养人？”席间人都笑，此起彼伏的笑声中，他又低叹一句：“很像你母亲。”

了席，各自安坐，方才消停。段繁微微松气。

拓跋兰心里好像有许多小虫在咬，也不许多双睛正齐铺铺地看，站起就住他面前跨一步。

声音很低，旁人都未听见。段繁听了，角轻轻一弯。

拓跋兰又收回玉佩，将自己往他跟前一凑，指着自己的鼻尖：“是我呀。”

座中诸人多有往来。见臣们陆陆续续都要走了，拓跋兰急得将紫衣裙攥得皱了起来，张地望着段繁——他怎么还不过来同她说话？

筵间人多，席位仄。女眷们大都知晓段繁心悦拓跋兰，虽慕段繁生得俊，却也忍不住想瞧瞧他见到心上人时，会是什么模样。此刻窥见这边有动静，便纷纷围了过来，用团扇半遮住脸，不远不近地瞧着。

内侍看了一，附耳：“陛下，是段家公。”

李濡衣肯定：“南朝的男，都极擅长伪装。”

段繁低眸看了看那枚玉佩，没有答话。

“想是回建康时，在路上遗失了。”段繁收回目光。

没了那些纱衣团扇的遮掩，殿中烛火聚照在他上，拓跋兰这才能再好好看看他的样。南人宽大的罩袍挡住了形，看不见他的腰细不细，却很有几分长竹的风骨，听说他母亲是慕容氏的女，故而他肤白皙，鼻梁亦，是个极清俊的少年。

赏过舞乐，又饮过些酒，皇帝便歪倒了形状，朦胧的醉在席间扫来扫去，见众臣间有一人肤似乎格外白皙，大咧咧抬手指去，笑：“那是谁？脂粉未免抹得太多了些。”

拓跋兰想说，他只有一半南人的血统，兴许没那么会伪装呢？正低思量间，一片似的影落了下来。抬首望去，竟是段繁——凑近看时，他睫长而疏，低垂着，却盖不住眸光。

段繁起离席，行礼：“回陛下，是臣。”

段繁上噙着笑意，淡淡看了拓跋兰，又将眸光回转。

李濡衣眉微挑，回他一笑。

段繁后退一步，轻轻看她一，旋即敛眸：“娘逾距了。”周遭响起低语声，闷闷的，像瓮中小蝇。拓跋兰不必听也知她们在笑自己，她急了，掏那枚刻着“段”字的玉佩，几乎贴在他鼻梁上，要他看清楚：“你不认识这个了吗？”

段繁扫了她一，径直转过去，朝李濡衣微笑：“殿下。”

她真如传闻中所言，面不比南朝女白净，大约风日之，双亦格外红。那一双睛——段繁没有再看，只是想，他原非天山所养。

建康城中只一段氏，段氏族中只余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