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的东西被吞掉了。他按着太阳穴。
简隋英走近了,他穿一件墨绿色的丝质绑带睡袍,一双浅淡的眼珠看着他,一步之遥,一步之遥,Por Una Cebeza。
一些记忆深处的细小碎片渐渐被那个黑色漩涡反吐出来。缠绵悱恻的小提琴、喧嚣的酒吧、摇曳的高跟鞋、留在雪茄上的口红印;熟悉的香味、绿色捷豹跑车、写着SQ的游轮;一双胳膊圈着他,叫他的名字,哥哥,安全词,羽毛落在头发上……
那些多年纠葛、那些一偿宿愿、那些抵死缠绵、那些百爪挠心,一片一片越来越大,杂乱无章地突然涌上脑海,直撞得他头疼欲裂喉头腥甜,一道血线从鼻腔流出来。
“怎么了这是?邵群?”简隋英蹲下来看他。
他一把将他拉到胸口:“英子,不准找别的男人!”
李玉走过来给了他一拳,两人扭打在一起,船舱里的人都跑出来围观拉架。邵群口鼻流血大笑:“李玉?你他妈凭什么?”然后他盯着简隋英:“你跟不跟我走?”
简隋英道:“你他妈不过啦?”
他伸出手:“不过了!”
简隋英走上来,两个人在众目睽睽之下接吻拥抱,身子一歪落进海里。他被卷进漩涡,一条艳丽的红色大鱼吐了个泡泡把他包在里面,它在泡泡外面绕着他游。透过泡泡,一片一片的记忆拼图衔接起来,少年时代的言不由衷、每年8月12的“生日快乐”、在英国打的每一场架、回国后的荒唐与沉淀、重逢后的情不自禁……邵群把脸凑过去,鱼碰了碰他的嘴唇。
泡泡破了。水里有一股杜鹃花香。
我是邵群。
大家口中的渣男。
都说我没有心,哪怕是捅自己刀子换来的东西都会被我推翻重来,只不过因为我想,只不过因为我玩得起。一个人如果投入得不顾一切、放弃得毫不留恋,是不是很可怕?我知道你也这么怀疑,只是你从来不说。你不知道我什么时候会离开,连我自己也不去承诺。
我不知道什么叫做爱,我只知道什么叫做爱。曾经我以为爱就是和外面那些露水情缘不一样,有个人给我一个家,给我世俗的幸福,就像我一直幻想但并不存在的母亲一样。我对那个人说了我爱你,这三个字像一把锁把他困住,我如愿以偿获得想象的幸福。后来我发现这种幸福在你面前,它薄得像张纸。三个字,类似一期一会、阅后即焚。
所以对你我从来不说爱,只说喜欢。可我逼你说爱我,还把它当作我们情趣游戏的安全词,确实很混蛋对吧?
只有我知道自己这些年一直有意无意收集各种关于你的消息。
只有我知道我有多不希望某一天你腻了转身要走。
只有我知道,我这条命是你的。在任何能让你幸福活着的时空。
邵群从混沌和黑暗的长梦里醒来,仿佛还阳的人那样长出了一口气。他听见很多人叫他,父亲、姐姐们、邵正、赵锦辛,还有……简隋英。
他缓缓地掀开沉重的眼皮,费力地把手伸向那个一步之遥的人:“宝贝儿……你掐我一下……”
亲人们都退出病房,简隋英喂他喝粥,一边给他讲他昏迷后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