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抿唇低低道:
“哥哥,我只是觉得这一切,太不公平。”
“这世间,本就没有公平可言。”
他放下了那把浅褐色的檀弓,回身坐到了小榻上。
“虎豹豺狼终日飞扬跋扈、横行霸道,尚能稳居相位;商贾百工无辜小民一生谨小慎微,受其驱迫,却不免于刑戮……那些御史们也是瞎了眼!”
他目色泠然,语意透出一股森冷,不急不迫地截断了我的话:“窃钩者诛,窃国者——为诸侯。”
“这样不对,窃国者,当诛九族!”
我哥哥望着为义愤填膺的模样,轻笑了两声,这笑声激怒了我:
“你还要笑!”
“哦——朕为什么不能笑?”他懒散地歪在榻上,一副玩世不恭的态度。
“你若要我讨好你的那些权臣宰相,明明可以直言相告,何必等着……等着他们酿成这样的大祸,搭进这么多条性命?”
他十分玩味地看着我哭红了双眼,殊无臣节地向他诘责、质问,待我接过他递来的绢帕,别过面去拭去斑驳的泪痕,才温声问了我一句:
“疼么?”
我有些诧异地将凝泪的眼眸望向他,他才缓缓道:
“不摔一摔跟头,怎么长大呀?”
我低下头,眼泪止不住地抛闪在襟前。
我是一个很爱哭的人,从我记事起,母后和李治便厌极了我的哭声,母后会直接喝令我:“不准哭!”李治会抱头捂耳地乱窜,抱怨说:“怎么又来了又来了,又怎么惹着你了……”
我哥哥么,我哥哥就会像现在一样,作壁上观,抱着胳膊笑嘻嘻地看我笑话,一片一片给我递新的手绢。
只有姐姐最好,姐姐从不笑我,反倒会替我埋怨哥哥们:“哎呀,小姑娘要哭,你就让她哭嘛,与你何干?瞎起什么哄呢!”
我捏着手绢泪淋淋地望向哥哥,斥道:
“若是姐姐在,定不会由着你这样胡来的!”
提及叶轻眉,我哥哥脸上的笑容一寸一寸黯淡了下去,他微微出了一下神,随即露出略显惋惜的神态:
“你姐姐就是因为太任性了,才会招致那样多的忌恨。”
他起身绕过几案默默坐在了我的身后,抬手抚了一把我挂泪的腮颊,扪着项窝,缓缓握住肩臂,将我揽近前,低首将额头轻轻抵上我的眉心,他温热的鼻息微微拂面,我阖上眼,泪又双双淌了下来。我问他:
“哥,你知道,我为什么愿意接手内库么?”
“为了你姐姐,未完成的心愿。”
我声息哽颤着点头,他宽厚的手掌捉着我癯薄颤瑟的肩拥紧了我,我又哽咽着摇头:
“我不在乎什么名利,我也不在乎他们如何看我……”
“朕当然知道,睿儿是怎样一个人。”
“没有人可以取代姐姐……我只是不想将她亲手开创的这一切,让给她最鄙视的那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