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醒来后，顾偕一直抓着她的手不放，贵宾病房里明明摆着双人床，她的几番邀请却都被顾老板推辞了。老板坐在黑暗中，固执地、沉默地盯着

这个神明般大的男人，竟然也在梦魇后脆弱？

顾偕似乎怕她睡得不舒服，破天荒地没有贴上来，只是牵了她的手，两人面对面躺着，床中间留一条空隙。

铁打的红皇后院第三天，鹿微微发现了环球亨通有一笔隐藏资产，需要和她面谈。恰好此时顾偕正在和全世界各地的专家会诊，那个因台风被困

她。

顾偕为她掖好了被角，在她额上落下一个轻柔的吻，低声说：“你睡一觉，醒来我就回来了。”

唉。朱砂无声叹了气。

她定定站在长椅前，整个人无声地僵住了。

这几个词一联系起来难免带了些惊悚意味。

所以她不能。

朱砂泛起一丝复杂的滋味。

床穿鞋，咔哒落锁，拉起门玻璃上的帘，然后转扑向床柜，将其中一个、两个、三

“顾先生？顾先生！”

动的灰尘颗粒。

在澳大利亚的医生通过视频参加会议。

顾偕陡然抬睁，球血丝密布，惊疑恐惧烙在底，

朱砂无奈地抬起手，被他攥了一夜的手血不通发麻冰冷，于是顾偕略微凑近了些，胳膊从她脖颈下穿过，手心搭上她动的脖颈动脉，就像在

有人哭，有人笑，才是一间医院吧。朱砂想。

但她没有这样，只是一动不动地站着，略微垂下的眉骨影中淬着寒芒。

夜、医院、死寂、老板坐在床边、双冒光。

顾偕握着她的双手，许久没有动。

医院走廊空旷安静，两人一站一坐在昏暗中久久对视。顾偕略微抬，锁骨中盛了一片影，愣怔望着朱砂好几秒，涣散的视线才一丝一丝聚拢，

肌症的治疗方式就那么三：药保守治疗、控制激素调节和手术摘除。哪怕全世界级妇产科专家汇聚到一起也研究不第四治疗方

后来在她的严厉控诉下，顾老板终于不持装神鬼了，默默脱掉鞋摸上床。

又灿烂的光穿过肮脏的窗玻璃，映照空气中上下浮

她知现在应该蹲下去，双手攀上顾偕的膝盖，用她的侧脸去摸索顾偕的手背，轻柔安抚，我还活着。

金红夕从建筑楼群后落下，淡白圆月正自地平线上升起，将整条曲折空的走廊镀上一层如梦境般虚幻的绯红。

朱砂心中一阵恶寒，但脸上没有表现任何异样，始终保持乖巧可的微笑，目送顾偕离开，却在他关上门的那一刻，唰地掀开了被，闪电般下

案，朱砂懒得听他们再把她知病例病症与治疗方式再啰唆一遍，摆摆手让顾偕自己去听。

不知哪间病房里传来呜呜咽咽的哭泣与哀怨濒死的，更远新生儿降世那响亮的哭嚎随着寒风曲折的走廊。

朱砂有择床，夜里反复醒了几次，每次一睁，都能对上顾偕清醒的双，这灼灼的目光在黑暗中恍若从万丈渊里爆发的火海，差一将她

以为傲的清醒、冷静和理焚烧成灰。

金钱砸来的安宁将人世间的悲喜统统隔绝在外，此刻走廊上冷冷清清，傍晚天光勾勒顾偕的侧脸，映照他下重乌青。

就在这时，睡梦中的顾偕球迅速转动，剧烈起伏，逐渐连脊椎都因梦魇而颤抖起来。

洁癖晚期的顾先生没能洗澡换衣服、也不是睡在紫外线杀菌过的床单上，真是辛苦他了。朱砂想。

确认她仍然有生命的迹象。

他呼了气，双手合十夹住了朱砂一只手，然后额慢慢抵上去，犹如对神明祈祷。

因为她是怪。

朱砂松了气，原以为顾先生会不顾一切抱住她。她瞥了一侧，一直陪同的护士长不知何时已经悄然离去，空寂走廊上只剩下他们两人。

她被顾偕盯得浑不自在，翻背对着他，但接着又被顾偕固执地翻回去，好像不许朱砂这张脸离开他的视线一样。

逐渐恢复成平时那个冷漠森然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