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灯在胡同里照一片黄，飞蛾舞，纷纷扑向那一最耀目的光芒。

“那天在工演唱会结束，我在通里，乌漆摸黑的，瞅见一个人。那个廓特别像你，特像我脑里想象的，你现在能长成的样儿，而且也穿个白衬衫……当时我就蒙圈儿了，觉着不可能的，你还在哈尔滨上学呢……所以，真的是你。

周遥说：“我回北京上学。”

瞿嘉：“什么时候回来的？”

周遥他叔后来应该是瞧了端倪，站在歌厅门时脚底打晃，回说：“遥遥，你跟唱歌那小孩，是认识的吧？我瞧着，特熟，就是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他。”

他就趁着他叔在停车场取车倒车的工夫，绕到“杰杰”旁边的胡同里，迪厅的侧门。他就想说几句话，好久都没说上一句话，怎么这么难？

那香蕉还真大，俩人都被戳了咙，戳得眶发酸还不能说，梗着脖直接嚼了，咽了。

瞿嘉看着他，没有用手接，默不吭声地也张开嘴，吞。

周遥：“嗯，回来了啊。”

瞿嘉真的不是那样儿人。他且缓不过来呢。

“就刚刚打牌才认识的么。”周遥矢否认，“叔您喝了，都了吧，您这样儿还能开车？不然咱俩坐公共汽车走。”

“成，那我跟钢哥说一声，你什么时候有空过来，随时联系，一起。”对方拍一下瞿嘉的肩，手握起来碰了碰拳。

走路还是溜边，贴墙，和小时候一样一样儿的，就没变么。

瞿嘉就是跟几位熟人说着话，别。

周遥立刻从胡同墙边闪来，很小心很温柔地喊了一声：“瞿嘉。”

“不走了么！”周遥赶说，“我还要上学啊，我学籍都转过来了，现在必须在这儿上学了。”

“要开学了。”瞿嘉说，“先不来了。”

“……”瞿嘉神走得很慢，很慢，好像从很遥远的一段记忆里向着现实缓慢艰难地爬行，上下打量周遥穿的白衬衫和米长，“那，你还走吗？”

瞿嘉，背着吉他琴盒，转走路。

“你那天，是不是，也去看演唱会了？”瞿嘉叼上一烟，讲话声音糊，突然抬盯着周遥，这一刻恍如隔世。

瞿嘉那时神都有些恍惚，情上是反应比较慢、很迟钝的人，确实不像周遥那样情绪转换迅速，说来就能来，哪天说走拍拍就走了，在哪儿都能混，到哪儿还都开心没烦恼，随遇而安。

“啊。”周遥说。

我喂你，你吃不吃？

半香蕉随即递到瞿嘉嘴边，周遥举着喂对方。

瞿嘉脑里沉重的步调终于在这句话上抛了个锚，挂住了。你说你不走了。

瞿嘉问：“你回来放暑假？”

“下礼拜还来唱吗？”乐队的人问。

俩人各贴着一面墙，中间至少十几米远，隔着个胡同过，遥相对望。周遥无奈地说：“你看吧，咱俩再隔得远一儿，中间都够跑一接力了，吗啊？”

周遥说：“回来俩星期了。我去过你们家原来住的地方，还有咱们小学，看看老师，打听你搬家搬哪儿去了，就是一直找不着你。”

……

接一咬，自己先咬掉一半，大咀嚼，很费力地吞了，然后看着瞿嘉。

“……”瞿嘉喃喃，“你，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