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然觉得可笑，为过去一年被他无数次慨的幸运。

转过一周的周五，个人音乐会如期来临。

远一声鸣笛，过往车辆穿行，他像是猝然回神，下一刻赶把背包打开查看两本琴谱的情况。

那三百多个被他珍惜对待的日日夜夜，那些被他恩德全心全意回报的人，当好运降临时，他诚惶诚恐地接受，小心翼翼地反问自己这些究竟是真的么？他那么雀跃，那么幸福，那么窃喜，他那么想要报答那些在雨中为他撑过伞的过客。然而万事总是早有定数，到来尘埃落定，真相撕裂——他不是不能接受圣人的光环下藏有影，毕竟人无完人，追名逐利本来就是天使然，如果有可能立于天际，又有谁会甘愿碾泥土？

长安街太长了，关瓒走得疲力尽，被雨打的双肩包压得他不过气来。

在返回后台的途中外面爆发一阵烈的掌声，个人音乐会的第一场小降临，霍少邱登台独奏，为学生助兴。

背包的材质不那么防，琴谱的边角已经被浸了，关瓒微弓把包护在前，匆匆面巾纸拭。着着，他绷的手指无端停下，就那么一动不动地僵了足有一分多钟，他缓慢将皱的纸巾攥掌心，然后跟没事人那样把两本琴谱一起取来，快走几步，扔了垃圾桶。

关瓒打车去了安定医院，没通知护工，也没病房，而是在走廊站到夜。

关瓒脚下停了停，屏息受烈之后的平静，那是音乐会特有氛围，灵魂与音乐的统一，比掌声响起时还要令人兴奋。他很喜这份安静，那是观众对演奏者最大的尊重，是对演的认可和礼赞，是万籁俱寂中的翘首期盼，是他们这类人所能享受的无上荣誉。

这太可怕了。

原先他只知老师的仁慈宽厚，为他扭转了灰暗坎坷的人生，可直到现在才彻底明白，柯溯的赏识中包了太多的亏欠和弥补，他脚下峰回路转的康庄大下埋着的是父亲的尸骨和母亲那颗破碎十年的心。

事已至此，他总算是明白了袁昕的，理解了她非去西山不可的行为，也终于听懂了她发疯到人事不知时，那声歇斯底里的控诉。

今天关瓒只是个角，在合顾谙完成两首曲目以后低调退场。但演奏本是无可挑剔的，关瓒风正盛，难免喧宾夺主，就连微博上那名批评他不稳重的老评论家都忍不住肯定，发长文表示关瓒这回的音沉稳多了，心静以后琴声才静，不再激莽撞，已经显了几分演奏家的苗。

可不就是么？关瓒把脸埋掌心，是他杀了他。

刚六月的一场雨下了倾盆之势，地面积成河，前来观看演的观众被浇得狼狈不堪。

这些理不假，每个字，不好与坏，尚还是无耻，关瓒了然于心。可归究底他不过是个凡人，事发于别人大可以理对待，一旦发生在自己上，尤其事关他家破人亡的诱因，他冷静不了，接受不了，更原谅不了！

即便

祸自杀，母亲承受不住打击疯癫至今，他们家完了，碎的彻彻底底，连半分回旋的余地都没有。他要怎么冷静？关瓒几乎捺不住地长气，像死了一般沉寂的心脏难受得扭曲收，仿佛呼都染上了漉漉的血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