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换成是别人，即使崔镇让他下去，舒澜这时候也或许可以不走。他可以留下，然后无限温柔地问对方怎么了，或者至少能不动声地说几句安话。但是这两件事他现在一个也不能，因为崔之不是哪家的小娘，而是他每天应差卯都要见的尚书令。舒澜凭借自己比之别人稍多的才华，能更多地接近他，就已经是下最难得的事。

舒澜听这两个字的声音有些不对。他低去看的时候，在纸的边角碰到一块洇开的印。

摇曳其中，舒澜抱着怀里文书静静跟在上司后穿过院门，觉得那一素服让别的官员穿死气，但穿在崔之上就仿佛大不一样。

舒澜想不有什么能让内侍跟书吏一起现在面前的差使，狐疑地问：“中使有什么事吗？”

崔镇好像被他喊了才回过神，伸手把那张纸递回来：“好了。”

但是他没能睡着，刚闭上就听见前一阵吵闹，连车都走得慢了不少。

令他忍不住又多看了几，才慢吞吞地走屋去。

他还没来得及挑开帘往外看，就听到后有人喊他，好像是要追过来的样。舒澜赶停车，刚下来就见到一个内侍跑到了面前，内侍后还跟着个在官署当差的书吏。

他以前没想着要见崔之哭。虽然要这么说起来，在群臣共同为先帝举哀的时候，他也可以算是见过了的。但那时候跟现在不一样。

“舒侍郎传家学问，可还通晓？”

他把写好的东西递过去，等着崔之盖印。但站在那里等着拿回来的时候却等了好久，对面还没有动静。他等得奇怪，忍不住开问了一声：“崔令君？”

他量挑，年轻时就是人尽皆知的风姿昳丽，又曾经带过兵，因此站立的姿势格外。偏偏那被衣带勒来的一圈腰这段时间清减了许多，显得越发纤细，整个人落在舒澜睛里，亭然得好似竹柏一般。

这张纸一下变得手了，但他还没声，崔镇就让他回去。这一次他清楚地分辨对方声音里的哽咽，蓦然想起那份文书的内容，便猜到崔镇是为了刚死不久的先帝落泪。

“通晓一二。”

那书吏说：“那就好。崔令君要派遣舒侍郎即刻城一趟。”

被这么一问，舒澜有些明白了。他家里前几代过一位玄礼兼修的先辈，通晓许多如今因为战失传的典章仪注乃至奇门杂学。那里面有些残本和注解，哪怕是官府秘阁也没有留存，除却本家的家学，还当真没有别人知。

“下官遵命。”舒澜领了命，想

舒澜第二天清晨下值，也还是照旧还家。他在京城还买不起宅大院，家住得离城有远，坐着车晃晃悠悠地经过几条街，靠在车上几乎要迷迷糊糊睡过去。

“你回去吧。”崔之又说了一遍。那压着哽咽的声音像一把针，细密又不易察觉地刺在舒澜心上，让他抬起脚往门外走，走到门又折回来。但他折回来之后，又终于还是重新向外走去，慢慢迈了门。

崔之那间屋里焚的是他惯用的苏合香。舒澜坐在里，也还是写他的文书，值他的夜班。唯一的多余动作是一有机会就把睛往不远的尚书令上黏，黏过了，又默默转过目光，咬一咬嘴，接着把笔往砚台里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