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那人着宽长褐衣，肩披鹤麾，提袖举笔间挥洒自在。待他落笔抬，便又得见一双胜辉明眸，皓齿红，当真是面若玉冠，气如朗星。

这才得见窗外来人的完整模样，短打下紫衫及膝，筒靴，端得是形玉立，俊朗。再看那一张脸，五官既且俊，剑眉鬓，红齿白，直叫人叹真真是势如长虹，气质飞扬。李牧敛步过去，在来人跟前一揖：“将军。”

二人又在窗下立了片刻，段寻同屋内的侄打过招呼，便言告辞。望着石径上人影远去，李牧想起几日前段家军归朝时经过宣武长街，自己夹在跻跻人肩当中踮足张望，穿过熙攘人声与浩车，正看见一甲胄的披旗将军策而过。金戈铁，不怒而威。与今日短打紫衫的青年，不同气质，却是同一张脸。

段寻微微汗颜，也为自家侄儿如此妄言羞愧，又听李牧接着：“虽是童叟无欺，但山河故国的玩笑开不得，只得多有得罪。”言罢又是一揖。

段寻自侧打量他，他比李牧量些，斜侧看过去，见他转首抬袖，轻咳下长睫微颤，便主动解围：“君不见，走川行雪海边。”

段寻抬手将李牧扶起：“有先生替为教，是煜儿的福分，方才是我失言，先生莫要见怪。”

声如空山灵音，段寻后退一步，亦作拱手而揖：“先生不必多礼。”

建安五年秋冬，大梁北征军南都，沿祁江支一路北上，于淮岸与金军鏖战数月，及至六年，梁军渡淮，相继收复淮，泗，浏弼等五座城郭。

建安十一年冬，金军首提议和，派使者前往大梁都城南都谈和。至此，北征军第一分——由王府世段寻披旗的段家军得圣旨回朝休顿，南林府少将林辉率暂。

这李牧角余光留意到窗外一抹形，又似有灼灼目光投而来，便搁下笔回望过去。窗外鸟语阵阵，伫立在侧的青年着紫衫短打，青丝束，不成发髻，却垂垂而下，迎风飞扬。李牧微怔，随即想到昨日段煜小放的那番狠话，扭看去，果见他蹙眉瞪望着自己，一副自以为凶狠至极的模样。当下便知晓了几分，李牧自榻上起，稍整衣装，趁着此间还未开讲的间隙走门去。

先是落在段煜上，只见小家伙落座后便伏于书案，努嘴望向前方。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段寻便看到了李牧。

李牧心中叹气，看来到底还是来讨要说法的，便：“昨日讲诗，正是岑夫的走川行奉送师西征……”言及此，李牧顿了顿，轻轻咳嗽几声。

两会于祁

待两人重新抬首，对面而立时，李牧方又开说话：“将军可是为段煜小公而来？”

这厢李牧整理好气息，回首又：“将军博学。彼时一时兴起，讲起淮以北的故园风光，巍峨山川，漠北黄沙，莽莽草原，小公却那有甚么好，送给大梁也不稀奇。在下一时恼怒，便罚了他。”

段寻挑眉，笑：“送他过来罢了，煜儿最信胡说，平日里若是言语冲撞了先生，还请先生宽宥担待。”

言罢，两人一同转首望向窗内，只见段煜也正小心翼翼望着这边。段寻被他的神逗得一笑，言语：“煜儿总是不肯说先生为何罚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