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你真的看不见？”边涌澜见他先伸手借由烛火温度找到灯台，方才去挑烛芯，犹豫了片刻，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政敌参了海陵郡守一本，说他编这桩异闻来邀功简直荒唐至极，真龙海，哪儿是人力可能拦阻的？如此编造可是天大的不敬。

以这和尚不不的，挽江侯本猜他会撂下一句“不叨扰”便拂袖而去，却未想到对方听完微微颔首，抬手摸索着挑亮桌上灯烛，竟真是一副准备定守夜的派。

挽江侯住的是间上房，里外两间，里间就寝，外间待客。他自是不会把床分给别人，只是想用话挤兑一下这和尚，罚他枯坐半宿。

“无妨，”昙山终于开，话中听不丝毫怪罪之意，只似寻常家人一般温言，“烛火不熄，我在此，你无需害怕。”

挽江侯脑中蓦然划过这么个念，可及至陷睡梦之前，他都没想分明，自己到底在可惜什么。

却未成想，先皇阅完折，称奇笑：“便真有如龙，也是一祸龙。边家此祥瑞，合该生在皇家，抱来给朕看看。”

若是当今天知了这事，多半会笑着调侃他：“涌澜你这不服输的，为了不梦见鬼，就去梦和尚，还真是个驴脾气。”

昙山已敛去观望心识，现下确实目不视，可即便看不见，也自这位本朝一号活着气的祥瑞上明明白白地读到了八个大字：本侯不怕！本侯吉利！

——可惜了。

许是因为这辈一次见鬼，这夜挽江侯梦见和尚念经。

“罢了，本侯困了，你且……”边涌澜不是不知这下威之中带了规劝他莫要行险的好意，却又忍不下这气，灵机一动，话音也是一转，“大师且在本侯这儿将就一晚，反正坐一坐天就亮了，正好一起上路，”想了想，加了一个理直气壮的注脚，“我一个人呆着后怕。”

说是念经，却也不尽然。边涌澜看到五尺台，有僧人端坐其上，颂念几句经文，便停下来详述其中奥义，字字皆是佛家至理。

“我是说……”边涌澜又犹豫了片刻，解释，“大约十年前，我听过你讲经，那时你的睛还能看见。”

“…………”

“…………”

梦中边涌澜本看不

这一看就没把别人家的孩还回去——先皇金玉言，“合该生在皇家”，待到抱在怀中，心喜此儿玉雪可，赐名涌澜，留在里与年幼的太一教养，十八岁封挽江侯，是一步登天的富贵。

“…………”

可是有人听吗？恐怕是没有——边涌澜环顾左右，举目皆是人，挤得已无立锥之地，男女老少全都铆足劲儿伸长脖，盯住了讲经台上那位僧人，嗡嗡低语不绝于耳，听得最多的一句是：“怕是神仙也就长这个模样了吧？”

“…………”饶是清修多年，心不动如山，昙山也难得有些无言，沉一下方：“以你这个命格，确实原本见不到这些私之。”

“托你的福，有幸一见，特别兴！”边涌澜如何猜不今夜这一，准定是这和尚想给自己一个下威，暗自磨了磨牙，“特别兴”说得像“我想吃人”。

“是我问得唐突了，大师不要介怀。”

“什么时候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