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少时问过自己，后来也许多次问过自己。”

“…………”昙山仍无言语，只轻拍了拍环在腰上的手，那意思挽江侯估摸着，是让自己先放开他再说。

“昙山，不你是佛是人，反正我是个人，”他将嘴贴在佛耳边，慢声低语，一字一字地问他，“所以你为什么不肯问问我……我寂不寂寞？”

虽是一个不问也能料想到的答案，但待真听僧人亲说来，边涌澜还是到心中一凄、一凉。

“昙山……你可是也会觉得寂寞？”

“涌澜，修行路上，我不寂寞。”

上一回僧人予他谢，只是一句普通的谢谢，现下再谢过，话中却添了一丝笑意。

便如那一晚的客栈中，他看到有个执念重、苦苦求索的亡魂，在佛随意一拂间，便悄无声息地消散了。

“你师父不单救人没有错，便是怕寂寞也没有错，”挽江侯不知打哪儿得了个“你师父怕寂寞”的结论，兀自说着他的理，“因为究竟是人非佛——他不是，你也不是。”

但挽江侯是什么人？那是人吗？那是没上嚼的倔驴。

“大师……”

“我是想劝你莫要自责，无论那个叫夏秋的人了什么，都与你没有关系，”挽江侯把下颌放在僧人的肩膀上，手臂并未用力，只松松环住前人的腰腹，“也与你的师父没有关系——自古人心易变，不是谁的错。”

“大师你是家人……”边涌澜自后贴住僧人的脊背，双手环抱住他曾一寸一寸丈量过的腰，也不知是无赖，还是撒，“家人最是大方，你不要谢人谢得那么小气。”

挽江侯躺在里间床上，并未接

“涌澜，莫再闹了，”昙山终于开，仍是那副惯常的清淡语气，“趁着去洗漱吧，不要着凉。”

即便知怀中这个人，与自己之间，相隔的并非方寸之距，而是万丈红尘，他也要把想说的话说完。

“涌澜，我修‘众生相’这门功法，可以勾连天下佛像耳目。”

“…………”昙山一时无言，心原来你还知我是个家人。

“年少修行时，确实难免会觉得寂寞。”

“…………”

“然而菩提九问，既可鉴，亦可正心。”虽然人心易变，也有曾被菩提九问，声声拷问过的人，怕是早已弃佛，昙山却仍安然笃定地说下去。

昙山谢过了人，待要往外间走去，却觉僧袍袖被人轻轻拉住，下一瞬一温的人便自后靠了过来。

“不放，”挽江侯不仅擅长揣人意，更加擅长与人作对，理直气壮地反驳，“你又打不过我。”

“…………”

“……昙山。”

究竟是人非佛，这理昙山不是不懂得。既然懂得，便是佛从不打谎，坦白直言：

魂飞魄散，这还是最好的下场。

昙山终推开环抱着自己的手，径自走去外间塌，盘坐定，再肯开时，已是一个时辰之后。

挽江候自己的衣裳都是大内织造，千金难买的料，但想必知僧人生简朴，只让人加急用寻常灰布袍改了一件僧袍来，这份贴周，便是僧人再无知无觉，也能受几分。

只：“涌澜，多谢。”

“渐渐问的答案再无二致。”

“世人不知，若跪在佛前，心中念，说与不说，佛皆能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