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珠子都被毁了，泪腺也都没了，那架势简直是难过得要趴地上哭上一场。

谢幽浮再是怜悯他伤重且年少，也不喜欢被他这么自说自话捆绑上。

人要对弱者施恩，前提是自己的利益不被侵犯。否则，那不是怜贫惜弱，是纯冤大头。

就在谢幽浮有些不耐烦的时候，那少年才哽咽地哀求道：“我熟知这片大陆上所有的历史与典故，熟悉魔法大陆和武者大陆的主要城市交通网和暗网联络点，我懂得八个种族十二种主流语言的书写与沟通，七个小语种基本日常交流，我……我会酿酒、种地、培养和保存异火，会简单的烹饪，我可以服侍您的日常起居，也可以安排伺候您的长短途旅行，我可以做您的管家、文书、近侍、贱役，您……觉得无聊的时候，我也可以陪您做各种消遣。各种的，都可以。”

“我知道，我现在眼睛看不见。不能和健康的人相比。但是，我也有很多健康人没有的好处。”

他揭开身上裹着的小坎肩，露出赤裸的身体。

“我体内还存着魔法师的种子，我是光系法师，有被动的恢复能力。您可以随意使用我的身体。它自己会恢复的。而且，我在晋升中级的时候，魔力倒灌，身体的发育永远停止了。您不用担心我会长大，我永远都会是这个样子——”

谢幽浮听得混乱，忍不住打断他：“等等，你说，你是停止发育了？你几岁了？”

那少年犹豫片刻，说：“十七。”

谢幽浮原以为他是个童颜老身的天山童姥，哪晓得他憋了半天，居然憋出来这么一句话来。她狐疑地看了那少年一眼：“不是七十岁？”

那少年摇头，坚持道：“我不会对您撒谎。”

谢幽浮上前一步，把小坎肩给他裹上，说：“我知道你是很认真地想要留在我身边。如果真如你所说，那什么光明教正在追杀魔法师，你想留在我身边寻求庇护，我肯定不会见死不救。”

那少年顿时松了一口气，默默地朝着她的方向，挨了一寸，再挨过来一寸。

谢幽浮不喜欢的就是这一点：“你告诉我，为什么就确定是我？”

那少年犹豫片刻，小声说：“我有预知能力。”

谢幽浮：“啥玩意儿？”

“在被古美雅捉到的前一刻，我调动所有魔力强行晋升中级，借机偷到了一个对未来的预见。”他说到这里的时候，微微停顿，显出了一丝让谢幽浮毛骨悚然的羞涩，“我……预见了您的存在。所以，我知道您的模样，也知道您一定会降临，您会拯救我，庇护我，做我的……主。”

谢幽浮很确定他没有眼睛。

这小子两个眼睛只剩下恐怖的黑窟窿，小孩儿见了都要吓哭那么恐怖。

“我长什么样子？”谢幽浮问。

“您有雪一样晶莹白净的长发，用黄金发冠约束在头顶，冠上有小小的鸟儿，口中衔着翠绿色的宝石流苏，宝石的颜色就和您双眸一样，我无法用刻板的魔法秘语描绘出您神一般完美的容颜，我只知道您的嘴角会微微往上翘……您的手指长又直，指甲短和圆……”

谢幽浮不得已打断他：“停。”

知道她的发色和眸色，这就不大可能是瞎猜的。要么他有眼睛之外的视物之法，要么他是真的预见了未来的事情。最让谢幽浮觉得操蛋的是，正常人怎么会那么仔细地观察她的手指……

手指纤长笔直，才会显得好看。是她捏角色的时候捏出来的。

至于说指甲又短又圆，那是因为……少儿不宜的用法。否则，留一点指甲，手型才好看。

那少年明显是知道点什么，在谢幽浮打断他的时候，他不大自在地偏过头去，有一个很细微的回避动作。

难怪他强调自己的各种用法。难怪他解下小坎肩强调自己的恢复能力。

他所有的一切，都不是无的放矢。

谢幽浮不大喜欢这种“他知道但是我不知道”的局面，皱眉问道：“你预见的是画面？”

少年微不可见的点头，主动岔开了话题：“我只请求您，准许我跟随在您身边。我不会白吃白喝消耗您的物资，只要找到城镇，我就可以打工赚钱供养您。只请您保护我不落在光明神教的手里。”

谢幽浮万分不喜欢他这样东拉西扯的谈话方式，冷笑着嘲讽：“你站起来，走两步试试？”

那少年从命站起，茫然地往前走了两步，踩进一个小坑，失去了平衡，噗就倒在地上。他这时候才明白谢幽浮为什么叫他站起来走两步。也是到了这个时候，他才突然意识到，他已经瞎了。

他的记忆始终停留在自己还健康的那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