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与浮木,身在绝境之中,这事可以理解。
她气的是,她好像被将了一军。
不是叫人家放置不管吗?那还怎么发脾气?想吵个架都好像很虚伪做作。
慕光等似乎也知道她的尴尬处境,小心翼翼地解释:“我曾想着这件事或许能瞒得过去。或许您从头至尾都不知道诅咒的真正解除时间,也或许在您知晓诅咒解除之前,我已经……已经得到了您的宠爱,那么就算您知道这件事,也不会真正和我计较,我可以用体罚的方式使您息怒。”
“您说这事行不通。”慕光等说这句话时,居然有些委屈和悲伤。
“一个谎言得用无数个谎言来维系掩饰,我今天原本打算继续欺骗您,阻止您处死丝雨血咒的施咒者。原本是这样打算的。我现在不敢这么做了。主人,我并不是刻意和您作对,更不是和您赐予我的坦率真诚针锋相对,我只是……我不能再做任何触怒您的事。我怕承担不起。”
“我错了。”他从前一次次地请求体罚,这回却可怜巴巴地哀求,“能不能不打我?”
谢幽浮说过,动手就是不想再交往了。
谢幽浮咽了一口气,咧着嘴拿手掐住他的脸颊上下搓,咬牙切齿:“对付我这么厉害,你是真不怕我找你报仇啊?我现在就很想打死你。我长这么大就没受过这样的委屈。小孩真是心肝坏透了。”
慕光等明显是有了几分惶迫,下意识地道歉:“我错了。”
谢幽浮昨天就知道他每次说“我错了”的时候就是在等着挨揍,今天才知道他从小到大都在用挨揍的方式换取宽恕和原谅,或者说,以此来讨好他的上级。就算这是魔法大陆通行的规则和风俗,在谢幽浮看来,这就是虐待。
慕光等今年才十七岁。在古美雅的监室里待了三年。那么,他在魔法塔的时候才几岁?
小瞎子紧张得脸上的肌肉都在轻轻地颤动,谢幽浮慢慢替他抹平,那口怒气也随之平静了下来:“你是怕颂也死了,今天中的新咒也没了,被我拆穿昨天解咒的事?那你打算怎么骗我?”
慕光等咬住下唇,半晌才说:“也不完全是哄骗主人。”
谢幽浮:“嗯?”
慕光等小声说:“以我观察,主人所习复活术与亡灵魔法中的唤醒术非常类似,死者复生之后,会对唤醒者存有不可言说的亲近崇拜,生前修为越低,崇拜之情越深厚。颂也是光明教宗与光明圣女的儿子,修为比寻常人深,要他退教也会更加困难。”
谢幽浮回忆昨天神圣高塔各级光明教徒的反应,不得不承认慕光等说得有道理。
她要古美雅退教时,古美雅还有一瞬间的挣扎与不舍,古美雅传达她的意思给其他被复活的光明教徒时,越是底层的光明教徒答应得越是爽快——当时她认为是各人在光明教中得到的利益不同,高层执权得利,底层多被上层剥削,退教难度自然不同。
现在被慕光等指认为修为深浅决定了好感度与自我意识的抗衡强弱,这种解释更加合乎逻辑。
但,这也和“自私”扯不上关系。
“你还有别的想法?”谢幽浮问。
慕光等摇头:“我不能说。您会生气。”
谢幽浮看着他茶里茶气的样子,突然笑道:“真不说就算了。我也不是特别想知道。”
慕光等连半点犹豫挣扎的情绪都没有漏出来,低头跪在原地。谢幽浮本以为他就是以退为进小小地卖个茶乖,看样子是真的被吓住了,叫他别惹生气果然就不招惹。
一时无话。
谢幽浮知道他是在等自己“处置”。
她不认为二人是上下级关系,不过,就算是平级,慕光等也确实是骗她上床,是该掰扯清楚。
……人都跪下认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