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小刀与兄弟们合桌吃了顿早饭，他吃半锅咸卤豆腐脑加三个油饼、四个茶叶。

再数年后，东区那两家拥有民国老建筑的过气饭店，旧貌换成了新颜，同时换了招牌和老板，且与衙门里数得上名号的人都有生意往来；地方电视台每晚条新闻里经常面的熟面孔，私下都这些饭店。

严小刀跟着这人打工，倒腾小买卖，摆摊赚钱，被地蛇敲诈追打，与人架，被人砸铺烧毁摊位……父俩也曾经十分落魄，无分文，寒冬腊月在城里桥下裹着烂棉被睡觉。他爹在老城夜唏嘘萧索的灯火中支个破摊，卖些不上档次的鞋和便宜玩意，小刀就拿帮爹打狗，与野狗掐架，打小就是个铁骨铮铮的小爷们……

……

戚宝山也是个经历过风浪的奇人。没人知晓这人当年是怎么突然发迹的。

他被个善心的农村妇女捡了收养，喂他吃上了一囫囵的饱饭，在烧砖厂、煤山、挖沙工地和海边洼的野之间长大。他上学之余工挣钱，机缘巧合认识了他后来的义父。

他义父那时候也是个穷光，在城郊工厂工，却待他很好，兜里十块钱只够买四个猪大葱包，一定分给小刀两个。

腰间勒一层很厚的黑护腹带，有意无意藏住了腹肌。左右肋的位置各有三至四把轻刀，小巧轻便，有短有长。最长的约莫才十寸，尺寸型号也没显多么吓人。后腰还有一把斜背的方纹钢战刀，有些分量。

生意场上人尽皆知严小刀的份。这人厉害，是津门大佬戚宝山的儿。

这一切暗影刀光，最终都安稳妥帖地裹一衬衫西装之下。一排刀尖，排列整齐错落有致，闪一似寒光，安静蓄地收拢到白衬衫之下。

爹穷得照顾不上儿，那年临走时把上零钱和家当都留给小刀，到外地去闯一闯。两年后再回来的时候，戚宝山是揣着大兜钱回来的，发了一笔来路不太明正的财。

！新伤不断再摞上旧的，岁月经年，早就没有任何疼痛，旧磨掉再换新的，最终都化作一层厚老茧，中间夹杂着七扭八歪抹不平的刻痕。

严小刀十六岁从职辍学，从此与他爹闯江湖。

戚宝山的生意一直半白半黑，没有什么不能或者不来的，那个年月就看你敢不敢下手、敢不敢。这人先是砸钱将他们当年摆摊位的服装鞋帽大卖场整栋楼租了下来，从遭人排挤欺凌的穷*丝一跃了老板，再一个一个收拾料理远近十街八尚不服气的小业主们。两年后，城北区最大的四家家居灯鞋服商城全收归麾下。

严小刀少年时是个孤儿，爹未知，娘不详，没人要，就是寒村蔽路边瑟缩着的一丛瘦骨，低尘埃里微不足的一条小贱命，再多捱一个冬夜他就死了。

他回房，脱光换上门的衣服。

严小刀将西装穿得规矩、人模人样的，眉间没有戾气。他一如平常地整整衣领，嘴角擎个淡淡的笑，在熊二爷与三娘夹送的簇拥阵势下，门去了。

也只有这些无法掩饰的刀痕，还显耀着这双手的主人十余年浪迹江湖、走在刀刃上的血和荣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