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喊我柯梅梅嘛，”柯饴如捂着额嘿嘿地笑，一个打站起来，“哥哥，刚你蹲这儿睡着了，像条没人要的金。”

程凛从浅寐中惊醒，抬手一弹蹲在他边的柯饴如脑门：“什么程雷，我还柏万青呢。”

颜河抱臂想了片刻：

“对不起……我、我给你钱……”

“我先了课堂总结来啦～”

“他味的确偏甜，我记得大一寝室里去吃饭，别人还笑他了一桌的甜，说普通人是罐里泡大的，他

“……啊，”

程凛慌忙接过柯饴如手中抖个不停的、尚存了些余的透明饭盒，看柯饴如卸了书包蹲下来，急红了睛上下翻找，似乎是在寻他不知放在了哪里的钱包，后又在夹层里扯两张皱的二十块钱，一脑地就往程凛袋里去：“你先拿着……先拿着……我再给你……”

“学长……我、我其实不喜甜的……”

程凛二丈摸不着脑，便只好抱着饭盒又等了片刻，待颜河随大慢吞吞了实验室，慌忙便将他拦了下来。

“……糖醋鱼？”

文科生程凛绞尽脑，一个抚掌：

也不知是过了多久，忽而就有人在朦胧中晃着他胳膊笑嘻嘻地喊：“喂，程雷，程雷。”

他的脑里倏忽就蹦一张刻意忘了许久的笑侧脸来：--小家伙，鱼你就兴了？难为我一个B城人，还在优酷上看了老久糖醋鱼的视频。

“去去去，你课呢？”

“是我不对，老给你捎些没营养的垃圾品过来。喏，去堂打米饭着，补补。--知你喜吃甜的，糖醋的给你，清蒸的给……怎么了？柯梅梅？”

次日，程凛拿饭盒从小南国里打了两尾鲜的活鱼回校，一条清蒸，一条糖醋，往自行车筐里哐当一扔，叮铃咣啷地朝着工科棟悠悠骑去。--柯饴如与颜河尚未下课，正穿着材料实验专用的铅灰工作服，一圈圈地围在教授边看人打桩：柯饴如的衣服显然较他的材大了几分，袖与皆往上卷了两卷，行走动作间，一截细而白净的脚踝来。程凛瞧着新鲜，便自比杨继盛放，扒着材料实验室的窗框看了半晌。可惜材料试验无非打桩挖泥，实在枯燥，程凛昨夜备翻译稿，通宵未睡，看了一会儿便双迷蒙，索蹲在后门玩了一会儿炉石，只消片刻，便抱着饭盒睡得一片昏天黑地。

“这不才中午嘛，来找我玩啊？”

--饴如，不如咱们俩--试试？

烟火气儿！对，烟火气儿！

柯饴如慌不择路地跑了。

顿了顿，又说：

回走去。--申城已然夏，柯饴如罩了一件大而松垮的黑T恤，像是个偷穿了父亲衣的半大孩，明明连大二都过了大半，却仍着一张仿佛不谙世事的少年面庞：他的手臂细长，像是两尾银白的鳞鱼，倏忽便窜了T恤阔大的袖，毫无保留地曝在夜市灼人而焦杂的碌碌风尘里。

却看柯饴如的面逐渐青黑，一双手捧着饭盒微微发颤：“啊……我……”

--真是江浙人家养大的小孩啊，怎么连茭白里都要放糖？

程凛一拍脑袋，将手里抱着的糖醋鱼柯饴如怀里：

……再也不能拿烧烤荼毒这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