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角一扁，鼻猝然酸起来，泪莫名其妙就来了，轻易地从角划落，目之所及全是连绵的黑山，他后知后觉地到害怕，撕心裂肺地意识到，明天傍晚，他就没这个妈了。尽他也不喜这个妈，可是他更害怕陌生的人。

她这一招倒是让那老女人表情好多了，轻扫一薛冰冰的开叉，规劝似的说：“我们这里地方小，人落后，没你们大城市那么开放的，这衣服在这里穿不合适。”

薛冰冰空着的手扯了扯开叉：“是我昨天上车太急了，这孩磨磨蹭蹭的，我都没时间换上衣服，实在是不太好看。陈阿姨，我是舞蹈演员，容容跟您说过吗？”

“好咧，谢谢阿姨。”

以前薛冰冰每次把他丢给不知名的陌生人家寄养前，是这样温柔的；他生病的时候，薛冰冰骗他去打针前，也是这样温柔的；昨天早上从家里来，她还是这样温柔的……然后路上就听她打了越洋电话，说“过几天就理好了，到时候就跟你走”。

后来就疼

曲景明别扭得要命，仍往后躲，被她暗暗拽了一把，一低，赏给他一个“少给老娘闹事”的神，曲景明一便在，咽不敢咽。

她把倒在保温壶的盖里，又细致地了，尝过温之后才给曲景明，表情堪称温柔了。曲景明只用余光扫了她一，见她这副样，心里便“咯噔”一下，接着就是一波钝钝的、沉重的忧愁。

理什么呢？

曲景明虽然年纪小，但不是傻瓜，他觉得自己什么都懂。他妈早就想不要他了，丢了他很多次，但这次不一样，这次是来真的了。

屋另一角还有一张矮的小圆桌，七八糟地堆着壶、辣椒罐、腐罐、不知用途的竹筒之类的东西。薛冰冰走过去，嫌弃地扫了一满桌的东西，回问曲景明：“明明，喝吗？”

“她不要我了。”他想。

陈老太掸了掸围裙：“说过，还上过电视嘛！”她指指一个堂屋的门，“你跟你家小先那边呆会儿，我忙饭呢，就不招呼了，和容也快回来了。”

越想越难过，于是被薛冰冰搂着的不舒服就被盖过去了，他恨恨的，又很眷恋，心里疼疼，想要被她多抱一会儿。

房是泥房，有两层，上楼的楼梯就在这堂屋。屋里陈设很传统，迎门的墙上设了供奉祖先香位的中堂，对联、照片全都没有，香位面前的长案条供了香和蜡烛，长案条下的方桌摆了一盘果，当中的苹果已经皱，也不知几天没换了。

当然是理他了。

曲景明没有看她，默然地。

那我就叫您陈阿姨啦？”薛冰冰惯会扮演的，现在她就扮演了一副甜小女儿的模样，连迈步都矜持了许多，大白总算没来碍。

昨晚搭长途汽车，他和薛冰冰躺在一张小卧铺上，半夜里睡不着。薛冰冰却睡得很熟，把他当枕似的搂在怀里，他想挣开躺得舒服些，又舍不得。一双珠盯着外面看，车速平缓，远有稀稀落落的灯光，也不知是经过了城市还是村庄，他就那么看着，连车何时驶了荒凉也没注意。

薛冰冰带曲景明堂屋，取下他背上的书包放在一张椅上，又让他坐到椅去，自己打量起这个堂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