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此之前，他本不懂什么叫心死神灭，他只知，元丹可以为陆戟治，让他重新站起来。

虞小满闭上双，原想迫自己回忆陆戟待他不好的那些瞬间。可不知怎的，前掠过的尽是雨天罩于的一柄纸伞，为救他鞘的一把利剑，教他写下二人名字的手，将他护在怀中的实臂膀，一声声温柔缱绻的“夫人”，还有冷峻面容上为他绽开的笑颜。

可是还不够，还不够痛。

它位于心脏附近，前日通过璧月的信确认，唯有心死神灭时，方可将其。

原来心死神灭这般痛，痛到他前白，咬牙切齿都忍不住呼之的泪。

笑着笑着，眶酸胀难耐，呼与心同时被打，虞小满放下休书，抬手捂住左，那撕扯剥离的痛再度袭来，比先前任何一次都要烈。

勉力睁开，看见自析的元丹飘在半空，散发着莹微光，而它四周落了一地剔透珍珠，好似众星拱月，捧起万珠之王。

第一怦然心动是他。

陆戟自梦中惊醒，拂去满额冷汗，唯余一室凄凉。

稀奇，到底是生意的，执了笔就虞小满的要求写了。下瞧着上诸如“此后各自婚嫁”“永无争执”“恐后无凭”等冰冷字，虞小满还是有些恍惚。

先前虞小满想不透这二者的联系，现下却全明白了——所谓“诚则泣泪成珠”，“诚”亦可作“成”，这珠终归只能在心如死灰的绝望后，与象征生命的元丹一起脱离。

虞小满急几气，一手撑于桌沿稳住形，撕裂般的痛自心发，沿着脉血蔓延四肢百骸。

鲛人仅有一颗元丹，且一生只有一次泣泪成珠的机会。

全都不再属于他。

安排好的车未在日时接到人，说要同往的虞桃也没能跟了去，阖府上下喧闹一天，也未找到凭空蒸发的人。

一要将人整个撕裂的疼痛自内炸开，似打断骨，再与一烂，和着淋漓的鲜血，痛得虞小满呼停滞，心都不复存在般，蜷着卧在地上，像一只被摧心剖肝、了无生意的兽。

这些……都不属于他。

虞小满咧着嘴又哭又笑，发的微弱声响很快被窗外风声遮掩得一二净。

每个鲛人内都有一颗元丹，囤积着来自海的能量，是鲛人的元神所在、生命之源，亦是鲛人上最宝贵的东西。

他笑自己愚蠢，与陆戟缔结姻缘的分明不是他虞小满，从到尾他都只是个包的，事已至此，竟还如此不识趣，在这休书上写自己的名？

铜壶更漏残，红妆梦阑。

立冬这天，残带摇，红叶随风飘。

他累得一手指都动不了，仍拼命睁开，望向榻上沉睡着的陆戟。

倒也不是一线索都未留下，陆家大少爷残废多年的双忽然好转，一日之内竟弃了四车站立行走的事，为那位替嫁夫人的失踪添了些传奇般的神秘。

他知时机就快到了。

真真是恬不知耻，胡搅蛮缠，难怪陆戟厌烦了他，要将他送得远远的，此生都不想再与他相见。

最后一缠绵悱恻依然留给他。

成串泪沿面颊下，落在地面复又弹起，一时叮咚响，如珠落玉盘。

而后便扯开嘴角，无声地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