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山 （五）

于锦铭冲上前，随手拉住队伍末尾一名炮兵营的士兵，问他的连长在哪里。

那名士兵说，连长弃军逃跑了，指挥官也畏战跑了，只留下两件破烂的军服，前tou应该是总bu队，要从南翔去昆山，但也不确定，兵败后，bu队完全失控。大炮太沉，他们这些走得慢的人看不见路，只guan跟着前面人的走，兄弟你有没有吃的，我快两天没吃饭，炊事兵死了，行军锅被打烂，包袱里还有一只生辣椒和三gen偷偷从田里挖来的萝卜……

于锦铭听闻，将怀中的红糖馒tou掰开半个递给他，轻声dao谢，又朝队伍前方赶去。茫茫寒夜，细雨微朦，遍地的炮弹坑内积满了水，一不留神就会跌入其中。纵使空军作战服的zuo工已经非常jing1细，相当防寒，他的两tui也是冷到发tang，仿佛被架在火堆上灼烧。

走着走着，终于等到天明。雨停了，太yang从yan前升起，照亮万wu。可放yan望去，不论是远是近，皆是断bi残垣、尸骸遍野。

于锦铭随队伍走走停停，到了昆山，又步行到苏州。此时古城苏州家家门hujin闭，阒无一人，火车站几乎被炸毁，司令bu也已走空。这支陆军bu队预备前往镇江继续寻找司令员，而于锦铭计划直接前往南京，便与同行的将士们dao别，脱离了队伍。

他进城，一径向西走，路过相门城墙，见到巍峨的北寺塔，经过河畔萧条的街市，店铺门板上大多贴着减价的条子。边走，边摸怀中揣着的几张法币，想买点东西吃，没有；想找个旅店洗澡睡觉，也没有。细雨微朦的冬季，青灰的石板路间积着浅浅的水洼，反复踩过，积水浸shi鞋袜。

就这样走到傍晚，于锦铭饥困jiao加，坐到一hu人家的屋檐下，靠着门板睡去。睡得正香，突得，他觉chu背后传来几下响动，猛然惊醒。仰tou一看，原是一个拄着拐杖的老婆婆，大清早开了门，正盯着自己。

于锦铭咳嗽几声，嗓音沙哑地同她解释情况。她却摆摆手，不回话，想来是语言不通。于锦铭又指shen上军服的标志，再指一指嘴，然后两手jiao叠，放在耳边，zuochu睡觉的姿势。也不知dao老婆婆看没看懂。她一转shen，进了屋子，再chu来，左手端一碗糙米饭，右手端一碗熬煮成糊状的野菜汤，递给他。

于锦铭举起双手，接过，坐在门槛上，狼吞虎咽地吃着，一直吃到肚子又胀又疼，才放下。他靠在长条状的门板，微微chuan气，大约是太久没吃饱饭，反胃的gan觉阵阵涌上。

愈发明朗的晨光落在他的面庞，半边尘土，半边血痕。老阿婆摇摇tou，叹息着再度进屋，为他端来一盆热水。于锦铭洗净脸、手，拿mao巾ca一caku脚，站起shen，见太yang升起，光芒照耀着遍地的青石砖，水洼闪闪发光，如同一块块金砖。

于锦铭看着，想到上海已经保不住，日军占领了京沪铁路，沿铁路杀来，下一个便是苏州。可兵力都在往南京集中，苏州作为保卫南京的防线，是不守的……用无数人描绘chu一个古城，需要一千年的时光，而叫它化为废墟，只需一夜的炮响。

“阿婆，鬼子要打过来了，你赶jin快跑。”他边说，边跟她比划，

“弗??，我年纪度了，白不动的，??夸点白。”她连连摆手。

于锦铭见之，心如刀绞。

他从怀中摸chu一张十元的钞票，递给她。要放在平时，这十元够买两麻袋的大米，五十斤的食盐。接着，于锦铭好一通比划，问哪里能坐船，老阿婆给他指了个方向。他再三谢过阿婆，再度上路。

又走大半天，到外城河，河岸边停靠一艘乌篷船，船舱内住一对捕鱼为生的夫妻，都用蓝布包tou，满shen的鱼腥味。于锦铭上前，shenshen弯着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