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才看清楚他的样。黑黑瘦瘦的少年，有着修长而结实的手臂，发很短，若是在大学时期，我们会叫这发型为“国防生”。他穿着的T恤和仔，在昏暗的路灯下简直要和长椅为一。

他说他中毕业开始打工，说他从安徽来上海的工地，说他半年的工资被包工发成假钞，说他找警察报案却没有证据，说他付不起房租被从大通铺的地下旅馆赶了来。

他的睛很大，黑黝黝的，直勾勾地望着我。网上说来说去的“狗狗”，在我心中一下就对上了号。

于是我便闭上了嘴。只有一搭没一搭地回应他。

这是什么新型乞讨？我脚尖着地，准备要转离开了，但还是耐着建议：“你往这边直走，第二个路右转，再走一就是警察局，你要他们收留你一晚，明天再想办法看是找工作还是回家。”

也别想赖上我——我心中警铃大作。

他好像没有注意到我的小动作。

我抬看了看保安亭，值班保安的影佝偻在桌前，似乎是看得到这边的样。我咬咬牙，向长椅上的声音走了过去。

“喂！”

我无法设地地理解他的境遇。

我用尽力轻柔的声音，小心翼翼地问：“你有什么事吗？”

不过是大城市里又一个漂泊无依的灵魂而已。

我的家境和“富贵”二字相去甚远，但金钱也从来不是需要忧虑的事情。我的父母都有着风雨不动的稳定工作，日也过得打细算。生活里余下的钱足够全家人每年旅游一两次，甚至供我去那所以昂贵著称的英国校留学一年也不显得过于窘迫。

这些与他的故事相比未免太过单薄，太过无病。

“我不想去警察局。”少年低着说。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我想起离开，然后他打开了话匣，就再也没有合上。

听说有些歹徒会用沾了药的布捂人鼻，将人迷。我在长椅上往旁边挪了挪，和少年拉开方便跑路的距离。

庆祝完升职回家，我在小区门被一个男声音叫住了 ：

见我不答话，少年又求：“我不要找地方住。你陪我说说话，说说话就行，好吗？”

鬼使神差般地，我在长椅上坐了下来。

少年犹豫了一会儿，嗫嚅：“我付不起房租，被房东赶来了。”

“诶！”他的声音变急切得近乎哀求：“陪我说说话吧，求你了。”

我循声望去，路灯下的长椅上，坐着一个模糊的影。我不太确定他是在叫我，还是在打电话。我犹豫了两秒，见他没有动静，便又转走向小区。

我耐着听少年的故事，不再分辨他的每一句话是真是假。

我生生停住了脚步。讲理，大半夜的一个陌生男，不他是患绝症或者企图自杀都不关我的事。可我内心的德泛滥，一时间竟还是没能挪动步。

但这并不妨碍我共情那些在风浪里飘摇散的小舟。

这下我几乎确定他在叫我了。大半夜寂静无人的路上，被一个陌生男叫住，着实是令人不安。我没有回，反而加快了脚步，朝着小区门的保安亭。

“喂！”

万一真的是个可怜人呢？

“谢谢你。”他一字一顿，说得很认真。

“谢谢。”他小声地说。

我的人生永远缓慢地、但一帆风顺地向前行驶。

也许是作为语文老师的母亲总在我耳边念叨“穷则独善其，达则兼济天下”的缘故。

我绞尽脑想找些自己的悲惨经历与他共鸣，但想来想去都是工作上不痛不的麻烦，还有理不清但也无妨的人际关系。

回首往昔，我的确也没有遇到什么大的波折。我过没有太用功读书就考上了末985，合适的专业让留学、找工作和槽都十分顺利，留学生活算是最放纵的一段时间了，也从来没有现过被人成八卦PDF在地方微信群里疯传的事情。

东方微微泛起鱼肚白，我才惊叫着起来：“我今天还要上班呢！得赶回去补两个小时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