耐不住性子急,他这人平日瞧着温文尔雅的是个读书人模样,一急起来便似个没头苍蝇,絮絮叨叨地像个老妈子。
“阿璃,大哥晓得你不爱听。可大哥还是要说,此诚是国家艰难之际。你若体谅皇上,就不该要这四百万两军响。你缺钱,你与大哥说便是。”
“哥,养军是国家的事,关你一个杂货商什么事?裴家军姓裴,可它不是裴家的,我不会用裴家的一个铜板一粒米粮来养的。军务有难乃国事,我自会向朝廷请明。”
裴璃咚地将手中碗磕在桌上,兄妹俩不可避免地又为此是争论起来了,帅帐外地是士兵早已经躲得远远了。
南平京城里,折俸之事还未明文发布前朝中京官就闻到味儿,纷纷上折试探真假。
乾清宫里,小皇帝伏在御案上读奏章。洋洋洒洒几千孔孟之道,祖训之制,折子从软榻上铺到小御案上读得他脑袋发昏也没读到正言之处。
“周师傅,这王御史想说什么?朕都读了两千字了,怎么还看不懂他在奏何事?”
小皇帝抬起头,支这胳膊问一旁看书的周临。
“皇上从这看起……”周临翻了几页折子指折俸二字道:“皇上看完,若还不懂再问。”
“喔……”
小皇帝应声又埋进折子里读,埋了才响后才抬头起来,“师傅,国库你拨了四百万军饷就没银子了,为何不先给各位京官大人们先拨俸禄?他们家中尚有妻儿老小,没有俸禄怎么活呢?”
“皇上想,边关将士关乎国家安危,百姓关于社稷稳定,与之相比孰轻孰重?”
小皇帝转着乌溜溜地大眼睛想了想,“孟子云: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自然是百姓重要,所以师傅先将银子拨给裴将军守边保护国家安危,剩下的拨给帮朕修河堤的民工是吗?”
周临点了点,御笔在朱墨里蘸了蘸递给他,“皇上读懂了就好,任何时候都且记着民乃国家之本。”
“好,朕晓得了。”
小皇帝执笔照着一旁前夜周临拟好的意见一笔一画的抄上御批,他年纪还小许多折子尚还看不懂。
折子递至内阁票拟后再送至司礼监由周临审阅,次日小皇帝得空会亲自读上几件照着周临的意见写下御批,学习监国理政。不懂的地方由周临或方明净解答,今日方老告了假乾清宫内便只有周临一人。
小皇帝伏在案上一笔一画地抄御笔,写了二十个朕知道了之后又忍不住抬头问道:
“周师傅,近来御史台、监察院各位大人们为何不连名上折子了?他们一个一个地写折子,朕同一件事要重复批十几回。批了他们次日还写还上,朕可不可以罚他们。”
“皇上不可以,他们是诤臣。做皇帝不能刚愎自用,乾纲独断。他们的话皇上要听要看,要多思多问。”
周临温温笑道,小皇帝却已让一早上弹劾他的奏章扰得丧了小脸,他说的话也更是不懂。
“可是周师傅,他们说的话对吗?”
对吗?
周临扪心自问,御史弹劾他结党营私,排除异己,卖官鬻爵,罪目不胜枚数。
或许对吧,至少有些确有其事。
他想了想伸手捏捏了小皇帝脸,轻松笑道:
“云甫觉得呢?”
云甫是小皇帝的字,自先皇殡天,贵妃托孤而去后周临鲜少再叫小皇帝的字。